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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号,722号,分诊二级,请到指定诊室就诊。”12月26日晚上8点的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急诊科里,喇叭在不断重复地呼叫患者。分诊台前,病人和家属在焦急地询问,心电图室和CT室外则排着长长的队伍,人群里还夹杂着喘息声和咳嗽声。
患者家属在抢救室门外来回踱步,抢救室内,是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响。医生、护士和护工们进进出出,他们或出来告知患者家属问诊病情和治疗方案、或与之沟通费用,或通知家属患者生命垂危。
随着各地奥密克戎感染高峰的悄然逼近,急诊作为医院的第一道关卡,就诊人数快速攀升。
“近两周以来,朝阳医院急诊医学科持续高位运行。每日急诊内科患者增至450至550人次,以老年人、合并基础病的危重症患者为主,24小时进入急诊的救护车高达75至90车次。平时,我们的接诊量仅为100余人。”朝阳医院门诊办公室副主任张玉华12月27日对媒体表示。
在这场与新冠病毒的赛跑中,没有人敢松懈,医护在一线坚守,患者在诊室内等待,三四辆救护车在急诊科门口的通道中驶进驶出。那里的自动门几乎没有停歇,它的开关意味着络绎不绝的患者以及进进出出的救护队伍和物资。
“从挂号到面诊,至少需要7-8小时”
中日友好医院的急诊大厅内,挤满了人。
椅子上的病人在咳嗽,折叠床上的患者挂着吊水,有些坐着轮椅或躺在担架床上的老人刚从救护车上下来,他们身旁是不同规格的氧气瓶、氧气袋或自带氧气,一边吸着氧,一边等着床位。
而那些望着叫号电子屏幕的人,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我们是500多号,现在叫到了200号左右。”两位就诊者在电子屏下攀谈起来。
12月26日晚,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急诊科图片来源:时代财经/摄
分诊台按级别分诊患者是急诊科就诊的第一步。一般来说,急诊分诊从重至轻,分为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分诊一级意味着“病危”,这类病人一般呼吸脉搏微弱、昏迷或休克,进入急诊后或需进行气管插管,或用升压药物维持生病体征。二级、三级、四级病人依此类推,为危重病人、急症病人和轻症病人。
分诊台的护士黄丽忙得有些分身乏术,她一边要回复患者挂号情况,一边要解答其他患者或家属的询问或进行分诊前的生命体征探查。“从挂号到面诊,你至少需要7-8小时。”黄丽告诉时代财经。到12月26日晚上八点三十分,中日友好医院的下午挂号已经排到了近800号。
以中日友好医院的急诊长廊向左右划分,通道左侧是输液室,不少人坐在走廊上打针。通道尽头是儿科急诊,但诊室内外并没有孩子,反而是零零散散的老人坐在床上、轮椅上或者椅子上。
从输液室与儿科急诊中间的通道穿过,往前走是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EICU门外,家属与家属在交谈患者的病情,她们轮班守候。“该使用的仪器、治疗都用上了,ECMO(体外膜肺氧合)是最后的‘武器’,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最后怎么样也只能接受”。
而在急诊长廊通道右侧,也有不少患者,他们或站着,或躺着。“从早上到现在,他只是要看急诊,但是在这里等待一天,仍旧在排队。”一位从通州过来的患者告诉时代财经。
“我们等了很久的床位,终于排到了。”此时她的家人正一边收拾床铺,一边与另一位患者交谈道。在此之前,这位老阿姨躺在走廊的折叠床上许久,旁边放置的是医用氧气桶,一边躺着吸氧,一边输液。
在急诊科门前排队住院并非孤例。有患者家属在走廊上一边致电北京协和医院联系病床,一边在中日友好医院等待;也有90多岁的患者直到血氧饱和度不足70%才住进医院。“我们刚刚住院不足24小时,在住院之前我们自备了无创呼吸机,在宾馆等着,后来血氧掉得太低,才住进医院”有患者家属告诉时代财经。
各地急诊科排长龙,夜间CT激增
不止中日友好医院,眼下各地不少医院都面临相似的境况。医护感染增加,就诊量上升正给医院带来一定压力。
2022年12月上旬,武汉支援志愿者团队NCP(NCP Relief)生命支援再次加入全国救助行列,“找床位”成为志愿者团队的工作之一。其统计的数据显示,从12月17日至今,中日友好医院、朝阳医院等多家北京大三甲医院急诊抢救床位使用量空床时少,满床占据大多数时间。
“12月19日以来,浙江省人民医院急诊中心单日接诊量超1000例。仅12月28日一天,‘120’救护车入院83次。当日急诊收治患者952位,抢救患者79位,其中多位患者是有基础疾病合并新冠感染的老年人,重症、危重症患者比例皆有所提升。”浙江省人民医院急诊医学科主任蔡文伟12月29日对金台资讯表示。
“如果想挂号,大约需要等待十个小时。”这是12月25日晚七点左右,彭珊在中日友好医院急诊科得到的回应。
彭珊转而选择民航总医院,然而民航总医院急诊科与往常相比也多了不少人,“输液室的椅子几乎坐满了,有的人还坐在轮椅上吊水,走廊里人也不少。拿到号时是晚上8点,而此时号码已经排到179号,屏幕显示的看诊号码才60多号。”尽管彭珊做上了检查,有两个医生同步问诊,但回到家已经快晚上12点了。
医院排队盛况在各地上演。“一开始去急诊科就诊,整个大堂几乎坐满人,这样的场景有些震憾,以往我从见过。”郑柚对时代财经讲述了她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发热门诊就诊时见到的场景,因为发着烧,医护人员指引着她前往发热门诊,而发热门诊的情况也如出一辙,“长排的椅子上坐满了人。”
南京某三甲医院影像科医生庄文也告诉时代财经,12月25日夜班影像科做了200份急诊CT,而其朋友所在的另一家医院,一晚上拍了200-300张CT,“在此之前,拍50-60张都算多的的。过去只需要一个人的急诊班,现在已经安排两个人值班了。”
“120”呼入量倍增,急救一线紧急招聘
院内,床位、人手紧张;院外,家属们还在焦急地拨打着“120”急救热线。
数字见证着这一切。“12月9日“120”电话呼入量达到高峰,当日24小时电话呼入量达3.1万次,达到常态的六倍。”12月12日,北京市卫健委副主任、新闻发言人李昂在北京召开的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此外,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党委委员,北京市中医管理局局长、一级巡视员屠志涛在12月19日北京市疫情发布会上回应记者表示,与12月9日高峰相比,12月18日呼入量下降了33.47%,但仍持续处于高位,日呼叫量约为常态电话呼叫量的5倍。最近一周,“120”急救电话日均呼入23815次,12月18日呼入降至21199次。为应对电话呼入高峰,北京急救中心持续提升“120“调度指挥系统能力,扩容交换机和电话线路,中继线已由240路扩容至360路。除此以外,北京“120”急救调度指挥中心调度席位从50个增至100个,同步增设30个云处理,30个云咨询,以及设置非急危重症需求呼入热线,以应对急救资源的占用。
“据统计,截至12月24日,北京“120”急救热线每日呼入电话量已从12月9日3.1万次的最高峰下降至1.3万次。虽然呼入电话减少了,但我们真正要救护车的需求一直持续地增加,从单日2500多次,现在已经攀升到近6000次。”刘红梅曾对媒体表示。
“120”急救热线呼入量倍增,急诊科爆满,医护人员因感染新冠非战斗性减员,招聘以及派出其他科室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支援急诊前线迫在眉睫。
12月26日,福建省莆田市急救中心发布公告,面向全社会招募15名调度岗位人员和15名驾驶员,纳入“120”调度员储备库和“120”驾驶员储备库。当地急救中心介绍,招募人员的薪资待遇为500元/班,报名截至2022年12月30日。
同日,海南省临高县政府官网亦发布公告紧急招聘“120”救护车司机22名、“120”接线员12名,“120”接线员薪酬待遇为5000元/月(含五险一金),“120”救护车司机为6000元/月(含五险一金),且当日开始报名,27日开始面试,招满即止,随时上岗。
除了紧急招聘,外省支援、其他科室支援亦在紧急调度。“医院内的内科系统包含呼吸心内科、消化科、肾病科等,这些科室的医生都来支援急诊,急诊的病人都是有重症倾向的,还是要有内科长期的临床工作经验做支持。”上海市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急诊科医生杨士波对央广网表示。
对于急诊科来说,就诊人数的激增并不最大的挑战,更为迫切的是对重症患者的救治。12月22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任何医院不得以划定区域为理由推诿、拒收其他区域转来的重症患者。”
“最近科室住院的病人,基础病多,感染新冠后,来了都需要上心电监护仪、输液泵、微量泵、插入胃管、尿管等。我们病区之一正在推进改为重症监护病房,现在连续三天在培训使用呼吸机、除颤仪,但目前仍在使用无创呼吸机、高流量给氧。此外,在人员锐减之下,我们医院的规培护士也要学习独立上班了。”中部地区某三甲医院护士张轩对时代财经提到。
(以上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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