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象牙还是猛犸象牙化石
四川广元检察机关精准认定犯罪故意和犯罪金额,让涉罪手艺人重获新生
广元市检察院召开检察官联席会,对案情进行讨论。杜清泉摄
“检察机关对我的不起诉决定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现在辨别原材料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绝不再触犯法律。”面对前来回访的四川省广元市检察院副检察长肖杰,张涛(化名)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并邀请检察官们走进原料室参观。
张涛雕刻的玉石等作品在四川省内外展评中多次获奖,他还积极参与成立了折翼天使残疾人合作社,向残疾手工艺人传授雕刻技艺,并帮助代销产品。而一年前,张涛差点面临十年的刑罚。
买卖保护动物制品,雕刻匠人面临十年刑罚
90后手艺人张涛在广元市开了一家雕刻艺术工作室,从事工艺美术品、玉石、饰品雕刻加工及销售工作。作为资深匠人,张涛发现生物化石猛犸象牙密度大、硬度高,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是牙雕最好的原材料之一。2017年8月,张涛通过网络找到了售卖猛犸象牙化石的卖家,先后多次以每克1元至5元不等的价格购买了2万余元的猛犸象牙化石小料及制品若干。
张涛将各种不规则的边角料进行雕琢,加工为手串、吊坠和各种摆件并出售。同年,他还在一个以文玩爱好者为主的微信群中,以50元购买了一串重9.6克的玳瑁片,放在自己店内出售。
2019年9月,广元市利州区森林公安局民警在日常检查中,发现张涛经营的工作室内有疑似象牙制品和玳瑁制品,现场予以扣押并立案。经相关机构鉴定,送检的11598克疑似象牙材料中,有9607克材料为象牙制品。
公安机关认为,被扣押的象牙制品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制品,经鉴定价值为40.4万余元,被扣押的玳瑁制品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制品,经鉴定价值为5000元。张涛明知是象牙、玳瑁而买卖,涉案金额高达40余万元。
公安机关侦查终结后,于2021年3月将该案移送广元市检察院审查起诉。“根据刑法有关规定,张涛可能面临十年以上的刑罚。”检察机关受理后,谨慎地审查此案。
化石还是象牙,“明知”或“故意”是定罪的关键
“他像小学生一样拘谨,供述了自己购买猛犸象牙化石小料的事实。”第一次讯问张涛的情景,给承办检察官严月苹留下了深刻印象。
据张涛供述,从2018年5月开始,他注意到部分猛犸象牙小料与其他小料不太一样,色泽和纹路都很好,便询问卖家提供的究竟是不是猛犸象牙化石,卖家很确定地说是,还发给他猛犸象牙化石进口报关单。
这个细节引起了严月苹的注意,考虑到猛犸象牙是已灭绝的古生物遗存,不属于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如果真如张涛所说,2018年5月前他以购买猛犸象牙化石的故意买到了象牙,则其主观上没有犯罪故意,其行为不符合危害濒危野生动物罪的犯罪构成要件。
经公安机关补充侦查,结合卖家的书面证言,印证了张涛在2018年5月确实进行了上述询问,卖家也出示了进口报关单。
糊涂和侥幸的账,清晰和理智的法
2018年5月之后,虽然卖家承诺是猛犸象牙化石,但张涛心里并不踏实,通过查阅相关资料,他发现自己购买的部分小料确实符合现生象牙特征。
“我心里有些怕,一方面不敢百分百确定这是真的现生象牙,另一方面又认为即使是现生象牙,但自己购买的数量少,应该不构成犯罪。抱着侥幸心理,我又继续进行了买卖。”在检察官的深究下,张涛坦白了真实想法。
2021年9月,综合全案证据,承办检察官认为,应将2018年5月作为张涛明知且具备主观故意的时间起点。承办检察官提出,按照存疑有利于犯罪嫌疑人的司法原则,应将2018年5月前购买的“象牙”数量予以扣减,最终认定其主观明知后购买、出售现生象牙的数量为95克,鉴定价值3974元;加上购买的玳瑁制品,涉案金额共计8974元。张涛明知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濒危野生动物象牙和玳瑁制品而予以买卖,构成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根据其犯罪情节,应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
宽严相济,“有温度”办案守护手艺人的人生路
张涛坦诚的供述,始终在承办检察官心里挥之不去,他购买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和动物制品的主观恶性有那么强吗?起诉虽然是看似稳妥的处理方法,但这样就有可能断送一个年轻人最宝贵的青春。根据办案相关规定,严月苹将该案提交该院检察官联席会讨论。
“张涛是通过合法的、面对不特定消费者的销售平台购买猛犸象牙,且卖家提供了进口报关单,说明张涛以购买猛犸象牙化石的故意,从合法途径购买到禁止买卖的象牙制品。”“张涛购买象牙边角料和少量玳瑁的行为,主观恶性不深,社会危害性不大。”“张涛到案后积极坦白交代、自愿认罪认罚。”在检察官联席会讨论中,检察官纷纷发言,一致同意对张涛作相对不起诉处理,但同时也提出,对张涛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行为,应对其依法训诫,并责令其具结悔过,让其牢记教训、改正错误。
2021年10月,广元市检察院对张涛作出不起诉决定。
2022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正式施行,提高了非法收购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的入罪标准。按照该司法解释,类似张涛的情形也不应作犯罪处理。近日,广元市检察院对张涛进行了实地回访,对其进行普法教育,让他吃了颗“定心丸”。
如张涛所说,检察机关对他的不起诉决定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这个年轻手艺人的人生有了无限可能。“这也再次验证了我们司法办案需要以‘如我在诉’的同理心,兼顾天理、国法、人情,坚守住司法为民的初心。”肖杰表示。
[版面编辑：马菲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