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12时52分,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震源深度16千米,震中为泸定县磨西镇附近的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地震发生后与外界通讯一度中断,此外,受地震影响,震中及附近部分水、电、交通等基础设施受损。
地震发生后,四川省地震局立即启动二级地震应急响应,全力组织人员搜救。据官方通报,截至9月6日21时,地震已造成74人遇难。其中,甘孜州40人遇难、14人失联、170人受伤;雅安市34人遇难、12人失联、89人受伤。
据中国地震台网速报,截至9月7日7时0分,共记录到3.0级及以上余震13次,目前最大余震为4.5级,发生于7日2时42分,发生地在四川雅安市石棉县,震源深度11千米。
关于本次地震成因、所处断裂带情况,如何看待中国西部地区近几年频发的地震,中国地震台网中心研究员孙士鋐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专访。
浅源地震破坏性强
与芦山地震有时空相关性
中国新闻周刊:与近几年国内发生的同级地震相比,本次四川泸定地震造成的遇难人数较多,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孙士鋐:本次地震震中发生在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磨西镇附近,震源深度为16公里,属于浅源地震,破坏性较强。一般来说,对震中地区破坏性最强的地震发生在地面以下10公里左右,随着震源深度加深,破坏性会不断衰减。另一方面,震源深度越深,地震波的传播范围就越广,本次地震的震源深度为16公里,因此对距离震中48公里的雅安市石棉县也产生了很大影响,地震波的影响范围较大,远处的震感强烈。一些报道显示,一些地区高楼出现明显晃动,这是因为地震波传播到这里时,其振幅恰好与建筑自身的振幅相同,于是形成了共振。从防震减灾的角度,未来必须要加强这些高层、超高层建筑的抗震能力。
地震发生后,泸定县冷碛镇瓦斯营盘公路路段出现落石。(图片来源:中新网)
中国新闻周刊:此次震中处于的鲜水河断裂带是中国青藏高原东部一条大型左旋走滑断裂,南与安宁河断裂在康定一带相接,北与甘孜—玉树断裂相接于东谷、甘孜一带。中国地震台网消息,1900年以来,此次地震震中附近200千米范围内,共发生6级以上地震19次。近期较大一次地震是发生于2013年4月的雅安芦山7.0级地震,本次地震是否属于芦山地震的余震?
孙士鋐:2013年芦山地震后,近几年,该区域经常发生5、6级左右的地震,但学术界对是否能将这些地震称为芦山地震的余震仍有争议。这次四川泸定6.8级地震,只能说在时间、空间尺度上和芦山地震有一定相关性,两场地震震中相距只有100多公里,但对两次地震间的具体相互作用机制,还需结合地震波、地震序列类型等资料进一步研究。
另外,为何该地区地震活动这么活跃?因为这一带属于龙门山断裂带,鲜水河断裂带和安宁河--则木河断裂带等多个断裂带交汇处,地质构造较复杂,应力积累比较强,应力状态也相对复杂。这种地区发生6级、7级地震后,地震能量的释放周期可能较长,因此有必要进一步研究该地区不同地震的发生机理、破裂方式等。而且,要将近10年以来所有6级以上地震放到一起,进行整体研究,不能孤立去看。比如2013年芦山地震和2008年汶川地震,都发生在龙门山断裂带上,处于同一应力状态下。
中国新闻周刊:你提到的几场地震,都和巴颜喀拉块体有关。巴颜喀拉块体位于青藏高原主体地区北部,是青藏高原现今地壳运动最为强烈的地区之一,自有历史记录以来,该块体边界断裂带上就强震不断。实际上,此次泸定地震是今年以来四川省内发生的第3次6级及以上地震,前两次地震分别是6月1日雅安市芦山县发生的6.1级地震、6月10日阿坝州马尔康市发生的6.0级地震。这几次地震也都发生在巴颜喀拉地块边界或者内部。早在十多年前,就有研究表明巴颜喀拉块体处于活跃期,这是否意味着这一块体附近将是西南地震多发地带?
孙士鋐:从2001年的昆仑山大地震到2008年汶川地震,都和巴颜喀拉地块加剧活动有关,但根据近10多年对该地区地震活动的监测来看,我认为,巴颜喀拉块体目前正处于一个活跃期的末尾,能量已经释放地差不多了。近年来,监测发现,该地区发生的地震等级在明显衰减,从8级逐渐降到7级、6级,今年以来四川省内的几场地震,可以理解为该地块活动正处于一个调整阶段。
相较于巴颜喀拉地块,我更担心中国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发生像汶川地震这种8级左右的大地震,因为中国在20世纪50年代、21世纪头几年,都发生过几次8级以上地震。但具体在哪儿发生,目前还很难预测。我认为不一定发生在四川一带,以往的地震空白区域,或多年来没有发生大地震的华南地区、东南沿海等地值得重点关注。
泸定县磨西古镇震后的第一夜。(图片来源:中新网)
未来几年全球或再度发生9级地震
中国新闻周刊:从全球尺度来看,今年地震活动的水平如何?是否能对未来进行一些预测?
孙士鋐:全球尺度来说,今年全球7级以上地震活动水平明显比往年偏低,到目前为止,全球只发生了三次7级以上地震,而通常来说每年平均会发生18次左右,这是很不正常的。我认为主要原因是今年1月的汤加海底火山爆发,其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一个9.3级地震,而一个9级地震就相当于32个8级地震。这些能量来自地壳内部100多公里深的地方,必然导致与地震相关的能量释放相对减弱一些,但这一影响不会持续太长。
火山爆发正反映了地壳内部的活跃程度。可以观察到,进入21世纪以来,全球地壳运动能量强度有了明显抬升,其影响结果不仅是地震活动,也包括气候变化等一系列变化。从短期来看,近几年,对中国影响较大的印度板块活动相对稳定。印度板块相对欧亚板块每年都以大约5厘米速率推进。两个板块相互作用时,青藏块体内部就可能在某一些点上产生应力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地震。
如果将时间拉长,2004年印尼发生了9.1级地震,2010年智利发生了8.8级地震,2011年日本发生9.0级地震,七年内就发生了三场9级左右的地震。而在2011年以后,全球的地震活动总体偏少。从明后年起,全球可能会进入新一轮大地震发生期,预计未来几年全球范围内可能再度发生9级地震。
中国新闻周刊:这样背景下,从防大震的角度,我们进行地震预测、预警的同时,是否应该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中长期的地震风险评估,并以此为依据,提前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孙士鋐:中国早在1957年就绘制出了第一代地震烈度区划图,这是一种有效的风险评估方式。烈度与震级不同,衡量的是地震对地表及各类建筑物产生的破坏程度,因此根据各地的历史地震数据、地质环境等因素,再结合当地的人口、经济等指标,可以综合制定出全国范围内的烈度区划图,此后每十年调整一次,目前已经更新到第五代。
但一个问题是,从2001年第四代开始,就不再叫地震烈度区划图,改名为地震动参数区划图,主要变化是用地震动峰值加速度取代了烈度。地震时,地表运动达到一定加速度时,会引起房屋的倒塌,因此这套参数更多是从房屋抗震的角度出发,利于建设规划和建筑工程选择抗震等级,这是它的优点,但地震动参数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些加速度的数据主要来自房屋、桥梁、大坝等一些建筑物或工程上的加速度仪,这种仪器能观察到的和地震相关的数据是有限的,根据这些数值就去判定一个地区整体的风险等级,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
从实践检验来看,1990年绘制的第三代烈度区划图效果相对较好,风险等级和此后十年全国地震活动实况较接近,6级以上地震基本上都落在了区划图烈度为7度以上的区域里。从风险评估的角度,未来应更多考虑如何有效提高对地震危险性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