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像是一场成人礼
2022年全国高考将于6月7日至8日举行。但上海考生的情况不同，他们还在为返校复课做准备。
因为疫情影响，上海宣布，今年秋季高考统考延期至7月7日-9日举行，高中学业水平等级性考试延期至6月18日-19日举行。
根据安排，6月6日，上海市将迎来第一批学生复学，这正是其他省份学生迎接考试的日子。延期一个月，对上海考生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又会带来哪些影响？
上海高考延期后
消息是在5月7日公布的，这一天原本是等级考的日子。确定延期后，青浦区的李望松了一口气，她可以更加有目的、有计划地复习了。作为文科生，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她把需要背诵的科目再过一遍。
松江区的小尖明显有些沮丧。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处于疯狂刷题的状态。每天结束学校安排的网课，她还要花大量时间补习薄弱的数学科目。“写完作业差不多到了晚上12点，之后再额外复习一两个钟头，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七点钟起床，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知道延期后，就会担心自己身体跟不上了。”
“本来已经是箭在弦上，时间也在个位数上倒数，还要再熬一个月，心态甚至有些崩溃”，浦东区的冰冰说，另一方面，她原本做好了暑期规划，现在看来，似乎也要泡汤了。
突然延迟一个月，上海考生们也不得不调整备考计划。按照原有的安排，小尖原本已经刷完了真题，开始回归课本，现在，她还要再刷几套卷子，来随时保持高考的答题速度和手感，同时，还要重新梳理知识框架，稳固所有的知识点。
对于李望和小尖而言，这30天如何稳住心态更重要。经历过2020高考延期的老师们在群里反复强调这件事，家长们则安慰，多一个月意味着还能查漏补缺。小尖的父母给了她一笔奖励金，鼓励她继续坚持。
但压力不可能没有增加。等级考试和高考原本间隔近一个月，现在只有不到20天，小尖担心，自己的复习时间分配会出现偏差。等级考在复课12天后举行，成绩也将纳入最终高考，“还是比较紧迫的。哪个都不能落下，但又怕无法同时兼顾。”
对于家长而言，他们还需要兼顾工作和照顾孩子。先前，小尖的父亲被封在了家里，只能通过电话关注她的学习，父亲显得比她还焦虑。随着上海解封，各个单位陆续复工复产，父母都需要出门上班，她只能吃提前准备好的一日三餐。
“这是机遇也是挑战，真正把握好多出来的时间并不容易，能坚持下去的人结果一定不会太差”，李望安慰自己，30天的时间或许能使自己离梦想更进一步，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疫情下的线上备考
城市封控、居家上网课、高考延迟……对于2022届上海考生而言，这一年充满了考验和不确定性。
3月12日，春季学期刚开始不久，上海市中小学便开始线上教学。高三最后几个月，原本是和同学在教室埋头苦学、一起奋斗的日子，但上海考生们却在家里上了80多天的网课。
古莉清楚地记得离校前的情景。3月11日下午，临近放学时，学校突然通知线上教学。收到消息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返回教室收拾书包，尽可能多地将书本、复习资料带回家。
吵吵闹闹中，一位同学开玩笑：“等我们下次见面，不会就是在高考考场上了吧？”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涌来，仿佛自己已经毕业，同时她也担心，上网课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复习效果。
如何集中精力学习，是上网课最大的挑战。当学习生活交织在一起，老师的监督管理隔了一张屏幕，学生们常常在不知不觉中“被打断”——这可能是手机上的一条弹窗信息，可能是整天面对电子屏幕的视觉疲劳，也可能是家人随时投喂的餐食，甚至可能是隔壁邻居家传来的轻微响动。
“要想提高学习效率，完全依靠自律”，小尖说，刚刚转上网课时，同学们甚至出现了“集体懈怠”的情况——早上睡过头、上课挂机或刷手机、作业拖延或应付，这是常有的事儿。有几天，她沉浸在过于放松的状态，甚至忘了自己处于高考冲刺阶段。
4月中旬，上海部分学校举行了二次模拟考试。即便经历了几次线上周测，小尖还是难以适应这种答题模式。按照要求，考生需要开启摄像头、选择题要通过学校提供的网站答题、主观题还需要拍照上传到相应的平台。
这也是很多上海考生的体会。与传统的纸笔考试不同，线上考试的流程相对复杂，同时，这样的考试只能反映知识点的掌握情况，无法训练高考答题的速度和手感，而对于敷衍潦草的学生来说，更不能体现真实水平——一些学生规避监考，利用解题软件搜索答案，因此得到了相对较高的分数。
冰冰说，过去两个多月的考试中，常常有同学突飞猛进，这让她压力倍增。“但是你又无法拿这个分数作为参考，只能自己做一些反思。”
二次模拟考试中，语文考试刚开始，网站便出现了卡顿，小尖花了半个小时才登录成功。眼瞅着时间被浪费，她的情绪出现了波动。最终，作文只写了开头，分数也一塌糊涂。
小尖的成绩原本在班级前列、年级前一百名，但这次统考时，她的成绩断崖式下跌，直接垫了底。她意识到再也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制定日程表、控制上网时间、安排薄弱科目的额外复习计划，她花了两周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晚上疯狂弥补落下的课程，确实很累，但是效果还是很明显。”
为了尽量提高复习效率，网课另一端的老师也基本保持随时在线的状态。古莉的老师要求上课即打开摄像头，以便关注学生的实时状态；如果哪个环节的知识点没有掌握牢固，可以随时提问；课后有困惑，也可以单独语音连线沟通。
即便如此，学生们还是更期待面对面的交流。古莉说，在学校里，她能从老师那里得到更真实的反馈，还能从老师的眼神和言语间感受到理解和鼓舞。在和同学的讨论中，她也能感受到互动和玩闹带来的轻松。但在家里，她反而处于焦虑无法释放的状态。
幸运的是，接受采访的几名考生中，他们所在的小区基本没有出现疫情。不过，日常不定时的核酸检测和抗原检测，多少还是影响了正常复习。虹口区的古莉说，过去两个月，社区的核酸检测时间经常与网课冲突，她不得不停下课程，先去配合完成防疫工作。等返回课堂，老师的讲解已经跳过了几个知识点，她只能在课后回放录制课程。
18岁的遗憾
5月26日，上海官方公布了返校复学的安排。全市高三学生从6月6日起返校复学，但并非强制安排，考生和考生家长可以选择返校复学，也可以选择居家线上复习。
复课之后，各个学校除了常态化的核酸检测和健康监测，还要进行网格化管理，即按照校园功能和年级班级来划分管理网格，网格之间分区错时活动，减少交叉接触。
冰冰也担心，复课之后还会有不可控的风险。不过，她还是满怀期待，在最后的日子和同学并肩奋战，这也是高中时代的珍贵的回忆了。
小尖算了下，整个高中三年，她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上网课。对她而言，这不仅是上课形式的变化，也失去了很多探索的机会。学校的游学、联谊、学农、志愿者活动等，几乎都取消或改为线上举行。
小尖从小学习曲棍球，刚进高中就参加了曲棍球社团，她一直期待能参加市级比赛。社团活动没怎么办就结束了，比赛也取消了，有可能拿到的一笔奖金，最终也只停留在了想象里。
疫情之后，经历了几次线上教学，古莉觉得和同学的社交变少了。仿佛高中开学没多久，就要面临高考和分离。
最遗憾的，还是百日誓师大会。小尖见证了学长学姐的仪式，红地毯从校门口铺到教学楼，每个高三生都要踏着红地毯穿过“成功门”，他们会在心愿墙写下高考愿望，会接受老师和同学的祝福和纪念，会庄重地为自己呐喊。对小尖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成人礼，会让她在时间的倒数中觉醒，“但我们什么都没有，还是蛮遗憾的。”
在小尖原来的愿望清单里，高考结束后的7月，她原本要去外地毕业旅行，还要和朋友庆祝18岁成年。高考延期，也意味着暑假将缩短，考试结束后，考生们要等待分数、填报志愿、了解大学信息，这些事情将填满大学开学前的时间。
小尖打算报考外地大学，未来起码有机会出去看看。“高中三年都没出去看看，也算是弥补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