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全哥交接工作后,我在天官堂村的扶贫生涯基本结束。早上八点,我们先去吴良琼家,王书记要买她的鸡蛋,一共给了一百二十块钱,这是带着帮扶性质的购买,其实不需要那么多钱。
走的时候,吴孃招呼,来家吃饭呀。会有一碗腊肉烩牛皮菜么?这几年我们在她那儿吃了好几次饭,有几回都吃到了牛皮菜。土灶把牛皮菜烧得很烂,很入味。也是在她家里,我试了烧青麦子吃。那是2020年的四月底,那天我们给吴孃割麦子,天阴下来后,王书记在院坝边上生起一小堆火,我们烧青麦吃,我过去没这样吃过,感觉很新鲜。
买完鸡蛋又折去华柯家庭农场主陈华云家。一路经他的果园,李子已经很大了,按照周期算,六月十号左右就能上市,今年他的李子挂果挺不错,应该能挣着钱。等到九月秋风起后,陈华云果园里的芍药也能开挖了,芍药三年以后才见高产,他的种下第四个年头了,希望他能挣着大钱。他的日子太苦,没日没夜地干活,舍不得休息一天,我每天见他,都觉得皱纹加深了一些。后来某一天他的皱纹不再怎么增加了,开始掉头发,余下的也开始白。他的果园就是在我们的见证、帮助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这个孩子未来的潜力有多大,我们这些成年的长辈都预估不到,我现在唯一能确信的是,李子高产挂果可以持续二十年,今年是第一年。
九点半的时候,我们到村上开会,村委会成员全部到了。书记胡显高手头放一本党史教育学习的书,进入四月后,他手边总是拿着《中国共产党历史》,一遍又一遍学习。他想把党课讲得更通俗一些,给村里的党员上课,想获得他们真诚的掌声。中国的治理层级中,乡村是最基础的,是面对群众的第一线,没有大量的人员,没有大量的物资,把一个村的民生工作、普法工作、信访工作、维稳工作、日常管理工作做好,真是不容易。合村后,过去三个村庄的体量合成一个,村委会的力量也未见大增,这几个人能把全村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很多时候让我怀疑他们是否有分身的本领。
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我的这一段扶贫生涯基本结束,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在祝福我,愿我安好。这一天早上是阴天,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天蓝得透。
在三年的扶贫生涯里,我们共同发力,村子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全村发展种植药材一百多亩,优质凤凰李一百余亩,建成年出栏量四千头养猪场两个,年出栏量数万只肉鸡合作社一个,培育省级示范家庭农场一个、县级家庭农场八个……
天官堂村扶贫结束后,我报名省检察院组织的2021至2023年检察系统帮扶凉山工作队,参加这一期的援彝工作。报名以前我检索了下凉山州的气候,发现和我老家挺相似。在网上检索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关于凉山州的扶贫照片,照片上几间瓦房建在半山腰上,一条黄土的大道蜿蜒盘旋,背景的山苍茫巍峨。有那么一阵我怀疑自己是否看到了老家的山景——陇南也是大片的山地。我打电话征求家里的意见,父亲听完,反问我:“那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就和回老家一样嘛。”
这句话鼓励了我,哪怕风俗不同,人情各异,在所有的元素里,只要沾着“乡情”这个词,对我来说都是亲切的。
每次前往驻点院,出西昌后地势抬升,车子在山岭间缓慢爬行,山上雾气极大,细密地包裹着一切,雾气中的所有东西都极清寂。我们穿梭在雾气里,好像透过时间的荒原,走向那亘古的过去时光,猛犸象的时代,森林如巨兽。
那天,回城途中遇见小学生放学,只要看见警车路过,他们纷纷立定敬礼,这个场景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孩子的态度代表了一个家庭的态度,再往大说,甚至代表了我们彝族同胞的态度。我们很受鼓舞,事业是一代代人做的,每一批援彝赴凉山州的队伍,都在用心用力地做,大概为的就是这一张张的笑脸,一次次的敬礼。
从甘肃陇南到绵阳三台,又从三台到凉山州。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路,或许就是我的求索之路。
(作者单位:四川省三台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