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死是我自己的事，你这个人是不是无聊没事干，天天劝我搬家。该不该搬？搬到哪里？我老朽之人，还用你这个毛头小孩天天跟我叨叨。”这是莫老汉前几天甩给李大瑜的话。
李大瑜，环江毛南族自治县纪委监委选派到川山镇茶江村的驻村第一书记，30出头，个细人单，一张娃娃脸，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驻村工作整一年，什么鸡毛蒜皮棘手难缠的事没碰过？但他知道，群众的事无小事，无闲事。
李大瑜知道，对莫老汉“劝搬”之事不能硬来，必须从外围摸清原委，得顺着来，得让他舒服、自愿、乐意搬。
通过调查走访得知，莫老汉有三个男孩，个个起了楼房，他就是不愿意跟孩子们一起住，自己住老房子。老房子是砖体结构，因建造时间久远，屋顶漏雨，墙壁倾斜，裂开一个拳头大的裂缝，用两根大木头顶着。住建部门认定为危房，存在安全隐患。万一房子垮塌压死人，干部挨处分是小事，老百姓损财伤命可是大事。
莫老汉住老房，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10年前，莫老汉的三个儿子都娶妻生子，但对父母的赡养分配问题颇费周折。通过抓阄确定：父亲跟老大，母亲跟老三。老二轮空，轮空者每月分别给父母20斤米、20元钱履行赡养义务。
老大房子在村西头，老二老三房子在村东头。老房靠近老二老三的住房。两老身体尚好时，喜欢清静，住老房，种一垄菜，养几只鸡，吃喝起居自己做主，做伴过日子，相互照应着，不打扰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打扰。父母还能自理时，孩子也默认了老人的生活方式。三年前，莫老汉的老伴病重，老三夫妇负责照顾，为母亲养老送终尽孝。
虽然现在政府认定老房是危房，莫老汉倒是没觉得有多危险。反正自己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在老房过完一生，是他心中的愿望。乡下风俗，莫老汉最讲究：老人不宜移床换房动地气，这是很忌讳的事。
莫老汉心里其实明镜似的：当初自己同意抓阄决定养老归属，实属无奈之举。老大媳妇是个病秧子，甲亢患者，长年服药，老大儿子准备结婚，女儿还在读书，家庭开销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己没本事，帮不上什么忙，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老三媳妇倒是好相处，但他们已经负责老伴了，不能老牛拉犁好使就使劲鞭抽。上老三家住，莫老汉开不了这个口。
弄清莫老汉儿子的家庭情况和他的苦恼后，李大瑜顺水推舟，做老三夫妇的思想工作。李大瑜分析他们三兄弟的情况后，说出了莫老汉的担心，老三媳妇接话：三个男儿还让父亲住危房，这不让村里人笑话？
天气预报这两天有雷暴雨，李大瑜想到莫老汉的房子就发愁，经过多次苦口婆心的“劝搬”工作后，莫老汉同意搬到三儿子家住。不过到底搬了没有？李大瑜心里没底。
他给莫老汉的三儿子打电话，知道莫老汉的关节病犯了，正在镇上卫生院住院做针灸治疗。他松了一口气，心想莫老汉住院回来后，决不能再让他回老房住了。索性快刀斩乱麻，动员他儿子把老房拆了，免得莫老汉“旧情难断”。
第二天，莫老汉儿子组织了屯里的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拆了老房。
转北风，雨过天晴，莫老汉的关节病好多了。老三媳妇整理好自家一楼的一间房，铺好了干净的被褥。莫老汉出院后，老三夫妇直接把老爷子接到自己家里。李大瑜去看望，笑着对他说：“莫大爷，你这是因病得福啊！如果你还住老房多危险啊。”莫老汉点头称是。
在李大瑜的张罗帮忙下，一个月后，新房子在老房附近建成，莫老汉执意搬回来自己住。他说老人喜欢清淡软烂的饭菜，早吃早睡早起，一个人住着舒坦自在。再说孩子们也离得近，早晚都会有人照应着。
打那以后，李大瑜有事下城江屯，经常看见莫老汉坐在家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就大声地跟他打招呼，“吃了没有？”莫老汉耳朵背得厉害，答非所问地说：“新房舒服，感谢你了，小李书记！”（环江县纪委监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