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辽宁省博物馆“中国古代绘画展”展出《簪花仕女图》。视觉中国供图
2019年10月，名为“又见大唐”的书画文物展在辽宁省博物馆开幕，两月展期，各地观众纷至沓来，火爆一时。“又见大唐”，展品自然以唐代文物为主，而且还是最金贵的书画。国内能主要依靠自身馆藏搞这样一个展的博物馆恐怕不多。辽博却能，底气何来？转年2020年12月，“山高水长——唐宋八大家主题文物展”又在辽博开展，仍旧是书画为主，这次更是唐上加宋。辽博都藏有哪些唐宋法书、图绘？这要从辽博历史中寻找答案。
1912年，溥仪退位后仍居住在紫禁城，也仍旧掌握着紫禁城收藏的历代文物珍玩。此时，溥仪以赏赐溥杰（其弟）的名义，由溥杰将大量书画作品盗出紫禁城。后溥仪出宫寓居天津，这批珍宝也随他辗转天津，其间为筹措复辟资金出卖了一部分珍宝。伪满洲国建立，珍宝又来到长春。1945年，日本投降，伪满洲国覆灭，溥仪仓促出逃，长春伪满皇宫中遗留下大量书画文物。北京、天津乃至上海的古玩商闻风而动，纷纷麋集长春。
1948年东北解放，对原“国立沈阳博物馆”进行整修，成立了东北博物馆。1949年7月，东北博物馆开放，成为新中国第一座博物馆。东北博物馆先接收了东北银行存放的一批重要书画作品，而后以杨仁恺为代表的东北博物馆专家，更是不断寻访散落民间的伪满皇宫文物。1959年，东北博物馆更名为“辽宁省博物馆”。
当许多博物馆对明清书画作品还在孜孜以求时，辽博收藏的唐宋名迹，已可以与故宫、上海博物馆等比肩。
回到“又见大唐”，其中最重要的两幅画作为《簪花仕女图》和《虢国夫人游春图》。《簪花仕女图》绘有5名贵族妇女和1名侍女，另有两只狮子狗、1只仙鹤。画面设色明艳、线条圆劲，人物体态丰腴、衣着华丽、表情悠闲。此图被认定为唐代人物画家周昉所绘，现代对这个结论尚存疑问。但不论何人所绘，此图艺术性和对研究唐代绘画、服饰、妆容的价值都极高，并且可能是唯一传世的唐代仕女画作品，是绝对的艺术珍品。
相对于《簪花仕女图》的断代争议，《虢国夫人游春图》则普遍被认为是宋人摹唐张萱作品。金章宗完颜璟更认为摹绘者是宋徽宗。虢国夫人是唐玄宗宠妃杨玉环的三姐，因杨玉环得宠，其一家均成为当朝新贵，而又随安史之乱身死名灭。其骄奢淫逸之人生的一个片段，被记录在这幅传世名作中。
有此两幅名画可以撑得起“又见大唐”。然而，辽博收藏远不止于此。在唐代，最受推崇的书法家是晋人王羲之。唐太宗为永远拥有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不惜将它带入坟墓。武则天也是王羲之的忠实拥趸，当时，侍郎王方庆为羲之后人，藏有王氏历代祖先手迹数十封，其中不乏王羲之、王献之、王僧虔等著名书家的作品。他将这些作品呈进给武则天，在他心中也许这些作品是有去无回了。没想到的是，武则天命人摹写一份之后，竟然将原作还给王方庆。在这点上，武则天比太宗派萧翼从辩才和尚手中骗走《兰亭序》要光明正大得多。1000多年过去，王方庆收藏的原作已无从寻找，武则天制作的摹本《王羲之一门书翰》，虽然屡遭火患损毁大半，但还有10幅作品保存至今。精妙的摹本，也得以使今人可以探究“书圣”一家笔法堂奥。
除了唐人作品，辽博也收藏着不少五代、宋人名迹。五代至北宋初年，绘画从唐代以人物画为主转向山水画为主，以描绘南北方不同景色，又分为南北派别。南唐北苑副使董源是南派代表人物，常以江南实景入画。辽博藏有他绘制的《夏景山口待渡图》，描写江南夏日，江岸沙渚、疏林远树。北派画家则以关仝、李成等为代表。辽博收藏的李成《茂林远岫图》，同样的山水画，却是北方大山大水，气象森严，和董源画作风气大不相同。
宋徽宗虽是政治上的失败者，却是艺术上的成功者。辽博收藏有他多幅作品，又以一书一画最为著名。一书为《草书千字文》。这件作品写在11米长的描金云龙纹纸上。写这件作品时，徽宗40岁，正是艺术成熟而又精力旺盛的时候。全卷千余字，字字爽利，汪洋恣肆，毫不懈怠，可与怀素草书千字文一较高下。一画是《瑞鹤图卷》。这幅画颇有传奇色彩，政和二年上元次夕（公元1112年正月十六），十几只仙鹤飞鸣于宫殿上空，让信奉道教的宋徽宗大为开心，以为祥瑞之兆，于是将此情景描摹下来。画作打破传统花鸟画构图，仙鹤和殿宇各占画面一半，呈现出对称稳定感。而画中碧蓝天色，900年后观之仍然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仙鹤没有保佑宋徽宗江山万年，瑞鹤出现15年后，金兵攻陷汴梁，徽宗被掳到五国城“坐井观天”。
因为特殊的历史机缘收藏大量书画珍品，让辽博馆藏超越一般以展现本地历史为主的地方博物馆，成为具有全国性意义的博物馆。当年全程参与伪满流失文物收集的辽博副馆长杨仁恺先生，撰写了《国宝沉浮录》，考究书画真伪的同时，回忆曾经的历史瞬间。
文物的命运是一个国家命运的缩影，当如今观众在现代化的辽博新馆欣赏先人巨制之时，抚今追昔怎能不感慨万千。
辛酉生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2年03月22日12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