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日期:11-20
三国演义

原标题: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来源:四川大学

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李怡爱笑,尤其是与学生打交道的时候。他笑起来,绝对算不上含蓄,露一口白牙,体面的“三七分”发型和标致的银丝眼镜也藏不住他的亲切和热情。

这是在他骨子里酝酿了半个世纪的、重庆味儿的热情。

他是文学与新闻学院现当代文学的教授,也是学院的院长。虽然这些头衔似乎早已与“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这些词汇形成了固定搭配,但与之相较,学生们对他却有着“独一份儿”的评价——喜感。

这大概来自于他上课时那种投入和激情饱满的状态。学生说“他每天都乐呵呵的”,“讲课声音特别洪亮”,“上课会有很多段子和故事”,“让你觉得能够沉浸在他的课堂里”……

去听他讲课的人很多,教室后门有时会围满了人。有学生实在不想挤了,索性另辟蹊径去上了他的网课;也有些同学是上了网课,慕名而来。

一些学生的文学热情始于李怡的课堂,而李怡对文学的情有独钟始于儿时的连环画。

“抢购”一个故事

为了收集齐全套六十本的绝版《三国演义》连环画,刚上初中的李怡花了不少心血,却总是“差那么几本”。一个“志趣相投”的同学,在发现自己和李怡的连环画加起来正好能凑成完整的一套后,向李怡提出了“谈判”:他要用手中“真正的”《三国演义》古典小说来换李怡手中那几本绝版的《三国演义》连环画。

“我当时心想,‘真正的’古典小说,肯定稀奇呀!那当然好了!”于是交易进行地相当顺利。直到第二天去了新华书店,李怡才发现上当了。

“真正的”《三国演义》古典小说在书店上架了。

“而且是敞开卖!”

现在回想起来,几本连环画不过是一个谈资,但对于儿时的李怡来说,连环画绝对称得上是“稀奇的宝贝”。那时书店每隔一两周才会上架两册新的连环画。“总共就那么几本”,小孩儿都盼着买,但往往求之不得。周末的新华书店享有着“祖传的”拥挤和热闹,李怡和其他小孩儿一样,齐聚于此,只为“抢购”一个新的故事。

一场“速度与激情”的较量。

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当时的连环画和现在的漫画杂志不同。现在,一本漫画全班传阅,最后成了“油渣儿”。而那时的一本连环画仅供一人专享,“一般都不轻易外借的。还传阅?我才舍不得喃!”正因如此,多年过去,这些连环画从没落下过“油渣儿”的结局,而且还体体面面地躺在李怡的书柜里——光荣“退休”。

在连环画的启蒙之后,李怡开始在文学世界中寻找更多的故事,也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故事。七十年代读古典白话,八十年代读科幻文学。但光看书自然是不能满足,看完《水浒》,李怡便学着样子自编章回体小说。

后来因为对“三国”的故事结局不满意,他又悄悄地琢磨着“续写三国”。李怡回忆:“小时候热情大于实际能力,没有一本写完过,但是所有的章节回目都编出来了。”

几十回下来,每个回目都对仗得有模有样。

那个美好的中文系

1984年秋天,李怡自重庆北上,去往北师大中文系求学。这是一个顺其自然又美好的选择,“当时就没想过其他专业,读中文系,没有犹豫过”。

大二时,李怡被选为北师大“五四文学社”的社长,与同学一起编杂志、读诗歌、演话剧……对于自己创作的第一部话剧,他记忆犹新。话剧名为《尴尬》,不分幕、不分场,也没有具体、连续的情节,男女演员扮相保持正常,但角色性别互换。女演员上台就说:“我是个老头儿”,男演员张口就来:“我是个女大学生”。

整个剧在全场的爆笑中显得无厘又略带“诡异”,李怡说:“要的就是这种,大胆探索,设法在一切艺术形式上突破传统。”

而在北师大的求学生涯里,最让李怡感到幸运和感激的,莫过于能够得到王富仁、蓝棣之、任洪渊等大师的尊尊教诲。

“王富仁老师是个思想者,这个思想并不是一个外在于人的、离我们很遥远的东西。他会把他整个思考的过程全部都展现给你,在这个过程中你和他都会觉得其乐无穷。”

“任老师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家,与他在一起就会被他那种文学气氛所包裹。”李怡至今回忆任洪渊先生,仍会被他那种“真诚”所打动的。“他是向你展示他如何爱文学这个东西的,他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自己的诗歌,在讲任何一个道理时他都能把诗句穿插进去,你一点都不会觉得有异样。”李怡能够感受到“诗”已经成了任老生命和自我的一部分。

也正是在这些老先生的身上,李怡看到了“这个专业最美好的一面,以及当老师的过程中所享受到的那种快乐。”

说到这儿,李怡笑了起来:“我就说,我也要享受他们曾经享受的这种快乐!这很自然地加深了我想做老师的愿望。”

讲台和“桥”

讲台也是“舞台”,李怡上台像是自带了“聚光灯”,不少学生被他的风趣幽默所吸引、被他的人文关怀所感动。有学生感叹,在他身上有一种“肉眼可见”的“身正为范”。

在课堂上,李怡的声音有一股“冲劲儿”,从阶梯教室前面的讲台冲到教室另一端的后门,所以在后门外面蹭课的同学根本不用担心听不清他讲课。李怡讲课的抑扬顿挫很有自己的特色,尤其是“扬”和“顿”。他的“扬”,高亢洪亮中混杂着重庆口音,偶尔会在破音的边缘游移。但据学生们说,他对此拿捏得很到位,还没出现过破音“翻车”的情况。他的“顿”,则是刚落的话音配上微微嘟起的嘴,只剩下真诚的目光像是等着台下的学子回应。

现在的“智慧课堂”离不开一套精美详尽的PPT,但李怡的课堂并非完全如此。在一次鲁迅研究的课上,U盘出了问题,他非常自然地回归到了“原始的”课堂,一口气讲了三节课。这让一位学生很佩服:“在脱稿的情况下,居然对文本和知识把握地这么好!”

在李怡看来,站上讲台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尤其是作为一名中文系的老师。“你照样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精神活动,还可以把自己觉得有意思、有思想的东西传递给别人。”

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李怡尤其喜欢鲁迅,“我要用很多句来说的东西,他简简单单就点明了。”他随口举了一篇《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作为例子,他说,很佩服鲁迅能这么精准地用三个词抓住当时三类中国人的特点。

当教师后,李怡曾去农村支教时,他用课余时间给学生们开有关鲁迅的讲座,结果在这个不通公路、吃饭需要搭伙的农村中学培养出了大批的“鲁迅迷”。更让他感动的是,有学生攒下两个月生活费,就为了托人到县里的新华书店买一套《鲁迅全集》。

他说:“可见,关键在于有没有人来把桥梁架起来。”

李怡:从连环画到讲台,中间是一座名为“文学”的桥

采访最后,大川问他如何看待学生对他“喜感”的评价。

他对此并不诧异:“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这种评价,只是由于生活的种种原因,人们容易把忧愁写在脸上,只不过我是自觉地想克制这一点,这既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他觉得很多学生都误解了老师,老师并不该局限于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必须有多大的学术成果,“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也并非唯一选择。他最希望的是,学生们毕业后在自己从事的工作中,“每个人都很快乐”。

他强调道:“有一点要记住,一定要快乐!千万不能做一个‘怨男’或‘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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