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餐饮业主口述:感觉自己是从病毒堆里爬出来的

日期:02-13
武汉疫情湖北

原标题:“感觉自己是从病毒堆里爬出来的”|我的战“疫”(二)

口述:李志| 30岁|餐饮业主|湖北武汉青山区

整理:完颜文豪、张博令|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丁莉|实习生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感觉自己是从病毒堆里爬出来的。

我和朋友在武汉青山区奥山世纪城,开了一家韩式小餐厅。疫情刚发生时,仅仅几例,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大家没觉得问题有多严重。

当时,我们餐厅也都按规定进行消毒,没有感受到紧张的氛围。我忙里忙外,一直没有戴口罩。客人招呼我埋单,几乎是零距离接触。商场里人流量大,从我身边流动而过的人,全算下来估计得有几十万。

大年三十,我一个人在武汉家里,长这么大还没这样过过年。晚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抿了几口,算是庆祝自己又长了一岁。

以前对病毒没有多少了解,直到自家小区出现几例确诊病人,心里突然有些发毛,感觉他们是从我身边被抬走的。

记得刚上初中时赶上非典,毕竟当时离我们还远。不像现在这样感同身受,病毒就出没在身边,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些天,窗外救护车一天到晚叫个不停,说不担惊受怕那是假话。生怕自己哪天醒来,身体突然不舒服了、发烧了。

提起餐厅关门的事,心里更是连侥幸带后怕。

腊月二十左右,很多人从外地回武汉过年,商场人流明显多起来,餐厅流水也跟着往上涨。过节至少得储备10天用的食材,我估计春节期间的销售额,每天起码得有4000元。

过了四五天,新闻上说感染人数增加很多,商场里人人都戴上了口罩。但人流量却直线下降,也没人来吃饭了。不到一周时间,我们每天只有几单外卖,销售额才几十块钱。

我感觉不对劲了,开始戴口罩做防护。尽管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还是坚持到过年前两天才闭店。

我原计划关门当天就回老家过年,一想到在商场接触这么多人,万一自己已经感染了,回去岂不害了老婆孩子和家人,这个责任就大了。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一个人留在武汉家里,自己隔离过年了。

可宅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成天担心得上这个病。

虽然现在隔离期已过,一想到商场里人山人海的场面,就感觉自己是从病毒堆里爬出来的。

我这个人喜欢运动。过去每天从商场走回家,微信里不少于3万步。现在待屋里走走,也就几十步、几百步。

我每天最关注的信息,就是疫情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特效药、攻克了哪些难题,对别的内容既没时间看,也不感兴趣。

对我来说,什么时候能出门,餐厅哪天可以营业,才是最重要的事。就算开了业,也担心没人去吃饭,商户群里很多做餐饮的老板都不乐观。

我这个餐厅是去年3月开的,有3个合伙人5名员工。本想先摸索出点门道,今年再开一家连锁店。现在疫情一发,这些计划全泡汤了。

以前我做建材生意,干了3年收入还可以,但投资和风险都很大。我决定转型做餐饮,不光有现金流,各方面还能稳定一点。

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再考虑要不要扩张了,得先“活下去”再说。去年整个餐饮的行情就不比往年,我们餐厅每月开销8万元左右,租金和员工工资各占两万多,一个月营业额要到10万多,才能有点小盈利。

眼下疫情这么重,我们也是小本经营,停工时间越长压力越大。有时候我想,身边帮你干这么长时间的员工,就是自己的朋友,不能因为这事把他们开了,那样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们工人工资还得照发,只是不可能按原来的标准给了。当然,这要跟他们商量,争取少发一点。毕竟餐厅没有收入,只出不进,我们自己也有家人要养。即便能扛一两个月,时间一长也扛不住。

现在,每个月什么都不干,固定成本就得3万多,租金占大头儿。我打算和其他商户通个气,跟商场谈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补贴或优惠政策。希望商场帮我们一把。

上面最近出台了不少帮扶中小企业的措施,不知道我们能否受益,大家相互扶持,才能缓口气嘛。

其实,商场商户大概有70%是做餐饮的,商场损失肯定也很大。他们自己也有员工,帮多帮少大家都理解。在疫情面前,更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帮助。

我在武汉待了几年,从读大学到工作,眼看着武汉慢慢长大。我读书的时候,武汉还很破旧,根本想象不到会像今天这样繁华。

武汉人真的了不起,整个城市都被封闭了,城里九百多万人能坚持这么多天,真是特别不容易。尤其像我这样的“90后”,根本不适合天天宅在家里,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呀。

尤其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不是一般的无聊。好在有网络视频,能经常跟家人聊个天。不过毕竟隔着网络,搞得3岁的大儿子,快对我没感情了。

特别希望疫情能够好转,听到一些好消息,更盼着科学家赶紧把疫苗搞出来。

在家里感觉最好的一点就是睡觉,有时候天一亮,眼睛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我现在还关心多少人能扛得住,也在想我的餐厅能扛多久,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能扛一天还是扛一天。(应受访者要求,李志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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