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矶崎新:最为促进我思考的是中国的汉字
2019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矶崎新在创作的同时,也在思考:在中国这样一个巨大的国度,城市的形态多种多样,哪个城市是中心?哪个城市是边界?中国的发展如此迅速,新的城市在产生,中国在变化,这些变化能产生多少启发,又有多少新的东西可以学习和探讨?
撰文|陆茉妍
国际著名建筑师、2019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矶崎新参与中国建设与设计实践已有相当长的时间,但其实他与中国的渊源,远比他参与到具体的实践中还要深远。
日前,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办了一场以《矶崎新之谜/“息”+“岛”篇》
(Arata Isozaki: Third Space| IKI+SHIMA)
为主题的讲座,讨论矶崎新建筑思想、跨文化实践、艺术批评中的复杂性与时代能量;同时,以中国现代性语境为基底,以全球历史进程为视野,以当代问题为切入路径,探讨多元文化语境中的建筑运动与时代的辩证关系——既回溯历史,也投射未来。
主题讲座之后,著名建筑师、同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张永和,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王明贤,著名建筑师、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刘家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周榕,著名建筑评论家、策展人史健,中国科学院大学建筑研究与设计中心教授张路峰等多位嘉宾与矶崎新先生共同围绕着“六十年代以来的建筑运动”、“矶崎新与中国”、“矶崎新与当代艺术”三个主题进行研讨。
矶崎新,出生于日本大分,1963年成立矶崎新工作室。代表作包括群马县立近代美术馆、洛杉矶当代美术馆、西班牙巴塞罗那体育馆、卡塔尔国立会议中心、上海交响乐音乐厅等。矶崎新建筑生涯获重要奖项无数,包括日本建筑学会年鉴奖、英国RIBA金奖、美国艺术学院阿诺德布鲁纳纪念奖、普利兹克奖等。图片来自中央美院艺讯网。
一个词汇在不同语境、不同文化中所包含的深意有所不同
矶崎新是各种思潮的参与者、引领者,60年代的空中城市,70年代的电脑城市,80年代的虚体城市,90年代的海市城市,他是参与者,也是批判者,他是理想主义建筑师。作为主讲人,矶崎新的讲座从文字分析展开。时间、空间以外的建筑的概念用“architecture”表示,在建筑领域,中国传统使用的是这样一个词汇。日本的类似说法也由中国传入,用的是“规矩”和“钩绳”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在美术和茶道等方面,也会用到这个词汇的最终意涵进行相关讨论。在中国即使是用“architecture”这样的词,它也不完全仅指一个单体的建筑,有时还会指称建筑方式更加广泛范围内的意涵。
主讲人矶崎新。
同样指的是建筑architecture,但是这个用语从古至今有作为艺术的architecture,或者艺术家方面的architecture
(这是意大利的建筑师所持有的理念)
。到后来,加入了工程师的思维和解释在其中,虽然是建筑家,但有更多的工程师基本的工作包含在其中,所以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说,这是包含工程师工作的architecture。而在英文具体语境中,architecture有时未必是指单纯地进行一种设计,其实涵盖了一种企划,或者战略策划的这样一种意涵在其中。
简单的一个词汇,在不同语境、不同文化中所包含的深意有所不同。以此为背景和前提,矶崎新继而展开了城市与建筑的关系探讨。城市和建筑一直被视为不同的个体,但在城市设计中,二者是有共通点的。先有总体规划,再有分区,再细化到各个方面的规划,结合基础建设和基础设施不同的特点进行建设,完成之后,如何把这二者结合在一起?怎样构建城市建筑的合体装置?
卡塔尔国立会议中心。
一般对建筑的理解是建筑物,其实都市
(城市)
也是建筑物的一种,architecture并不完全指称某种具体的东西,它的概念更加广域,是结构、构造层面上的含义,是指结构、构造建立起来的系统。在整体的建筑和设计中,建筑与城市的合体构成了architecture,并且能够扩展到社会、制度、政治等领域来加以理解。
城市设计有许多形态,在理论上也有一定的发展。矶崎新将其分为四个阶段:实体论阶段,比较传统的城市建设阶段;功能论阶段,功能主义、现代主义的阶段;构造论阶段,现代主义后期所构造出来的理论,也就是生成·运动的概念;象征论阶段,关注媒体的发展,符号论的理论。城市设计依托于整体的发展态势,在构想中产生新的智慧,矶崎新觉得中国是将其变为现实的沃土。
城市设计的四个阶段。
矶崎新与中国的渊源
矶崎新对中国的兴趣产生于孩提时代,上个世纪90年代起,这一兴趣逐渐加深。他认为当代中国面临着各种各样变化,也充满了无限可能。他在学习中国文化,无数文化元素的碰撞是他灵感的源泉。
孩童时期,矶崎新就开始接触中国汉字写就的哲学、文学作品。父亲是在中国读的大学,平时读的书大多是中文的,矶崎新也跟着读中文作品。中国文化在矶崎新的成长过程中起到了不小的影响,在学习日本文化时,他发现日本文化的源头都来自中国。但是来到中国后,他发现影响日本的那个中国及其文化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中国走上了一条独特的发展道路。
矶崎新对于日本文化的感情颇为复杂。虽然接受了日本文化的教育和影响,但矶崎新觉得日本文化并不是本源性的,它的构成和内涵很复杂,有他喜欢的部分,也有不喜欢的部分。他在这种矛盾中思索着成长,在深入学习建筑、艺术、文学时,中国与日本的关系问题早已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这个根,他该如何表现出来?日本
(比如广岛)
经历的悲惨核爆给矶崎新带来了很大的冲击,那些记忆又成为他生活中另一个层面的体验。他的记忆层面分为多层,中国的文明、广岛的悲惨历史、欧美的文化影响……在这样重层的记忆中他逐渐步入工作阶段,灵感的迸发、创意的来源已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心境供给,而是一个影响因素多元、更为复杂的心理构造。
来到中国后,矶崎新进一步研究中国文化相关的内容,同时思考日本文化。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记忆深层扎的那个根开始发芽、生长,再加上他对全球文化的关注,这个根逐渐发展成了人类的共同记忆。
矶崎新深刻地感知到这个根对他的影响,但也理得清明,最为促进他思考的是中国的汉字。比起口头的语言,文字对他的影响更大。汉字的背后是逻辑,即便这种文字被忘却了,潜藏在深处的印象还是存在的。这个印象对矶崎新来说,一直都是启发性的存在,是他创作的线索,以此为灵感,他画出了自己的作品。
深圳图书馆。
他在创作的同时,也在思考:在中国这样一个巨大的国度,城市的形态多种多样,哪个城市是中心?哪个城市是边界?中国的发展如此迅速,新的城市在产生,新的文化、新的文明在发展,中国在变化,这些变化能产生多少启发,又有多少新的东西可以学习和探讨。对于矶崎新来说,灵感的最终来源是蓬勃发展着的活水,变化发展着的中国,总能带来更多的启发。
在主题研讨环节,张永和、王明贤和刘家琨都讲述了他们早期和矶崎新的友谊,从侧面说明了矶崎新先生跟中国有着很深的渊源,从上世纪60年代中国的文化运动,到90年代初敏感意识到全球资本的东移,开始深入地介入中国的城市建筑,跟中国的这批建筑师、思想家们有着非常深入的交流。矶崎新认为,在当下的世界中,自己还需不断地理解自己与世界。正是由于理解不够,所以才会尝试不同的方式去表达与探索自己的作品。从某种意义而言,这种探索会产生出对自己作品的反思与批判。
作者丨陆茉妍
编辑丨罗东
校对丨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