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荐书|他的诗,说出了我们疲倦的生活
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诗作,前瞻性地预演了“后现代”的生命境况。借冈波斯之口,佩索阿说出了他对生活与命运的疏离,他充满悲观、无力。时而自觉无所不能,时而又充满深深的自我厌恶。他永远无法收拾好旅行的行李,拖延症一般的呓语化作了诗歌。
费尔南多·佩索阿,或许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葡萄牙诗人。他生于1888年的葡萄牙里斯本,1935年,47岁时病逝。去世后,留下了两万五千多页未整理的手稿,包括了诗歌、散文、文学评论、哲学论文、翻译文章等等。
佩索阿五岁时,父亲因肺结核去世。母亲玛丽亚·佩索阿改嫁,将随继父赴南非德班。开始,母亲想把佩索阿留在里斯本,但据说当时年仅7岁的佩索阿,写出了他人生第一首诗《给我亲爱的妈妈》:“我留在葡萄牙这里,留在我出生的这片土地;无论我多么爱它们,我更爱你。”母亲被这首小诗感动,带着佩索阿一起去了德班。在德班,母亲10年内生育了6个孩子。在母亲组建的新家庭里,佩索阿越来越像一个“多余的人”。
1905年8月,17岁的佩索阿离开了南非德班,也离开了母亲,独自返回里斯本。1906年他曾短暂返回母亲身边,但此后的30多年间,他一直留在里斯本,在一家公司担任小职员,负责商务翻译。他可以凭借自己出色的英语水平获得世俗意义上更耀眼、更成功的工作,但他一直将自己放置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岗位上。有人说,这是为了换取更充裕的创作时间,或许是的。但也或许,对于佩索阿来说,那些更耀眼的工作与生活,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可言。
《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费尔南多·佩索阿著,杨铁军译,雅众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5月版
与佩索阿生前寂寂无名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丰富到令人震惊的著述与创作。很难想象,佩索阿如何在一板一眼的工作之余,在文学之中创造了一个充满旺盛想象力的新世界。这一点,也让不少人想到卡夫卡,生前同样身为公司的小职员,螺丝钉式的工作之外,他们创作了一个“文学帝国”。但与卡夫卡不同,佩索阿的自我,似乎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分解与重构,这从他的“异名”就可见一斑。
佩索阿一共用到了一百多个“异名”,这些异名不只是“笔名”那么简单,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样貌、性格与创作特点。他们有的是诗人,有的是哲学家、批评家、翻译家,抑或是天文学家、心理学家、记者……换句话说,每个异名背后,都有着一个独立的人,一个独立的世界。这其中,佩索阿最著名的异名,是诗人卡埃罗、冈波斯、雷耶斯,以及写《惶然录》用的索莱斯。卡埃罗主张亲近自然,雷耶斯受过良好教育,讲究韵律,而冈波斯则是一名感觉主义者,目的是“感受一切”,同时他对生活持有彻底的悲观态度。
不少研究者认为,在众多异名中,冈波斯的特质与思想是与佩索阿最接近的。尤其是冈波斯对于生活的出离、蔑视与悲观,与佩索阿本人如出一辙。也正因这种关联,阅读与理解冈波斯的诗歌,也成为了解佩索阿的重要途径。而这本《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正是冈波斯的诗作。
在译者杨铁军看来,佩索阿前瞻性地预演了“后现代”的生命境况。的确,在这些诗作中,佩索阿借冈波斯之口,说出了他对生活与命运的疏离,他充满悲观、无力。时而自觉无所不能,时而又充满深深的自我厌恶。他永远无法收拾好旅行的行李,拖延症一般的呓语化作了诗歌。这种躲避或拖延,甚至就是对死亡的拖延,但这些反反复复的进退,最终都被一种巨大的悲观收编。欲望,如同牢房;生活如同一场发疯。而佩索阿的力量,却也正蕴含在这些看似悲观与解构的话语中,当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蔑视自我,自我也正悄悄获得解放的力量——即使这种力量仍然充满挣扎。
《不要高声说话,生活在此》
不要高声说话,生活在此——
生活,以及对它的意识,
因为夜色加深,我累了,无法入睡,
如果走到窗前
观看,野兽的眼帘下,一座座星星的住所……
我熬过白天,希望晚上能睡。
现在是晚上,几乎是第二天。我疲倦不堪。我无法入睡。
我从困倦中感到了全人类——
这是一种几乎把骨头化成血肉的困倦……
我们都是同样……
被抓住翅膀的苍蝇,我们踉踉跄跄
穿过世界,一片横跨裂缝的蛛网。
1931.10.21
本期作家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二十世纪伟大的葡萄牙语诗人。生前以商业翻译谋生,利用业余时间写作,至死默默无闻。四十七岁病逝时留下了两万五千多页未整理的手稿,包括诗歌、散文、文学批评、哲学论文、翻译等。
撰文|张婷
编辑|李永博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