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叶兆言:城市是流动的,不存在一种“南京的气质”

日期:09-06
南京传

原标题:专访|叶兆言:城市是流动的,不存在一种“南京的气质”

近期,叶兆言出版了《南京传》。写作前他也在犹豫,写这样一部书,有谁会喜欢看呢?但作为一个地道的南京人,写《南京传》是个非常享受的过程。而且他说:“我为什么写南京?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多美、多有诗意……我只是觉得用它来叙述中国历史比较方便。”

采写|新京报记者张进

叶兆言生于南京、长于南京,读的都是南京大学,更是长久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他和南京是什么关系?“南京这个城市,就是我坐的这张板凳。我跟你说话,总得坐在一个地方,或者站在一个地方跟你说话,我不可能悬浮在空中跟你说话,南京就是我站着的这块地、我坐的这张椅子。”叶兆言说。因此,作为作家的他,在花甲之年,写出一部《南京传》,颇有顺理成章的感觉。

专访 叶兆言:城市是流动的,不存在一种“南京的气质”

叶兆言,1957年生,苏州人。1957年出生于江苏省南京市,中国内地男作家。198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1986年获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曾历任金陵职业大学教师,江苏文艺出版社编辑,江苏作家协会专业创作员。

书从三国时期讲起,吴帝孙权定都秣陵

(南京古名)

,南京跌宕起伏的城市史由此开始。南京是六朝古都、十朝都会,见证着中国近两千年历史的盛衰兴亡。叶兆言以朝代为线,依次书写南京在其中承担的角色,并以此勾连起中国广阔历史的变迁。

因此,一部《南京传》,展现的并不只是一座城市,而是中国大历史,正如叶兆言所说:“我为什么写南京?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多美、多有诗意,它在城市排行榜上排第几,我觉得这就没意思了,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我只是觉得用它来叙述中国历史比较方便。”

不要卖弄知识

新京报:《南京传》的语言较为口语化,也用到不少流行词,如“让子弹飞一会儿”。这种写作语言,是想让这部历史传记类作品生动活泼一些,还是有其他原因?

专访 叶兆言:城市是流动的,不存在一种“南京的气质”

《南京传》,叶兆言著,译林出版社2019年8月版。

叶兆言:这里面有传承的因素。我最早读的书,比如黄裳的历史随笔,他的文体对我是有一定影响的;另外,像房龙,他的文体对我也是有影响的。他们的文字,我个人觉得比较好看、有趣。这也和家庭有一定关系。家里的大人,比如我爸,会告诉我这东西好看。我喜欢这些东西的时候,“文化散文”这个词还没有,但我知道随笔可以这么写。当然还有周作人,我特别喜欢周作人。如果说有一些师承的话,中国,我觉得源头就是周作人、黄裳、张中行这些人。

我从来不认为“读物”格调低。“读物”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以赏心悦目。所以,你说我用“让子弹飞一会儿”这种词,我不是卖弄,也不是幽默,就是觉得在那种地方需要有这样的词来调节一下。在周作人笔下,什么“搅屎棍”、“屎橛”等都是有的。周作人是不避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的。包括林语堂也是这样,他的《苏东坡传》也是这样的。我基本就是这个原则:没有不能写的东西。关键是你用的地方合适不合适。不要卖弄。知识也是,不要卖弄你的知识。我文字的分寸、文字的腔调,基本上是依照这个原则去写。

新京报:你的上一部作品是小说《刻骨铭心》,接下来就是这部非虚构作品《南京传》。两种不同的文体,在具体的写作经验上,有哪些不同?

叶兆言:很简单。它们都是体育运动,但一个是足球,一个是篮球,一个是用手的,一个是用脚的。它们的规则不一样。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我不觉得可以天马行空。小说可以把真实东西放在里面,但不能靠真实取胜。小说就是完全虚构的东西。小说可以用虚拟的东西来展现真实,这是可以的,但用“真实”来标榜自己那是胡扯。

虚构与非虚构的作品,是有严格区分的,要讲规矩,普利策奖分得非常清楚。所以我特别不喜欢中国的“报告文学”,因为“报告文学”是把两个东西糅合在一起了。所以对这两个游戏规则,我的处理是非常严格的。

历史的“真伪”有时并不重要

新京报:《南京传》从“三国”讲起,参考了大量史料。面对史料,是否会有真伪难辨的困扰?

叶兆言:真伪对我来说有时候不重要,关键是我想说什么。有时我想说一件事儿,我可能会用“伪”的东西来说明。比如《三国演义》,是“伪”的东西。它是部小说,明朝人写的。它的历史观很简单,就是“汉贼不两立,王室不偏安”,以蜀汉为正宗。《三国志》是以魏为正宗。“真假”在某种意义上不是特别重要,你的选择很重要。而且,我们也知道,历史上有太多假东西了,为什么?因为假东西就是来利用的。

新京报:从《南京传》的写作来看,你对南京的史料非常熟悉。有提前做大量准备吗?

叶兆言:工夫在诗外。临时抱佛脚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我曾经开玩笑说,我写这本书相当于又读了个研究生。我也挺感谢这本书。如果不写这本书,我可能对历史脉络的把握也没有这么细致。“写”和你平时的阅读不一样,“写”是个继续加深理解的过程。写《南京传》是一个很享乐的过程,我重新享受到了学习的快乐。

很多人可能会说,神经病啊,写这样一本书。我自己写的时候,确实也是犹豫的。我也想到,女孩都不喜欢历史书,对吧?现在的男生也不喜欢。我想到这个也是很悲哀的。所以,如果

(在写作过程中)

我没有自得其乐的话,这本书就是一本很糟糕的书。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居然把它写出来了,很有成就感。

我觉得,其中有一种“反潮流”在里面;说得更夸张一点,我觉得挺悲壮的。我的小说家朋友们会想,你写这个干什么?说个更悲壮的话,小命都有可能写掉,因为确实很累。但“衣带渐宽终不悔”。它给我带来的快乐,别人不会体会。

新京报:书中写到“魏晋风骨”在南京的延续。有人说“魏晋风骨”是当时的文化风气,有些人靠怪诞的行为、言语来博得关注,以成名、做官。你怎么看?

叶兆言:这个应该是没什么道理的。仔细看一看,“魏晋风骨”涉及的这些人,结局都是很悲哀的。这些人不是为了做官,不是为了更容易成名,而是当时大家看到了那种悲哀的结局、人生的不幸,而产生的一种逆反,这种逆反就是与众不同。这种风骨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就是不愿同流合污。后来的文人看重这一点,也是文人清高的一种表现。

我特别喜欢魏晋人物,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我愿意做个与众不同的人。有时候有人会做出一种不同的姿态,是把它当成终南捷径,是为了想做官。但你也必须承认,确实有这样的一种人,看透了终南捷径这种把戏,他就是不一样。我觉得确实还是有真的风骨和假的风骨之分。

特立独行特别重要。我就是想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人,这才是我真心的话。写文章道理也一样。我刚刚说我的师承什么的,都不是真相,真相是我想写得与众不同。

关于南京的诗词为什么这么多?

新京报:《南京传》从孙权定都南京开始写,对南京的气质有一些描写。能否大致概括南京的气质有哪些特点?或有哪些与众不同的层面。

叶兆言:我写的时候一直说,南京历史和中国历史是分不开的。这个城市是流动的,并不存在一个“南京的气质”。但有一点要说,就是流动的重要性。朱元璋到了南京以后,本地人全部迁走,外地的有钱人都到南京来。这种流动是双方面的。就像现在,有钱的到北京一样。这就是城市史。人和人不都差不多吗?都想钱、都想做官,都好名好利。所以一定要归纳出南京人所特有的

(气质)

,那是瞎说。城市永远是外地人的。南京也是。这是个大趋势。

专访 叶兆言:城市是流动的,不存在一种“南京的气质”

南京秦淮河。

新京报:你在书中引用了多首关于南京的古诗词。南京的哪些特点或遭遇,能引起这么多诗人的感慨?

叶兆言:两个字:兴亡。南京这个地方最容易赶上兴亡。兴亡既可以是一个国家,也可以是一个普通人的人生。“兴亡”最容易写,就像命题作文一样。得到天下的人在这个地方是一番感慨,说“我们要吸取南京的教训”。成功者说这话感觉挺好。失意者

(看到南京)

感觉也挺好,“多大的事,天下都能丢掉,咱们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像刘禹锡,他都没到过南京,他的《乌衣巷》是写南京的名句。一个没到过南京的人都可以写出很好的诗来。

新京报:书的后记中提到,1949年后的南京传记已经在计划中。有没有一个大概的完稿预期?

叶兆言:这个没法说。我觉得更应该把这个时代记录下来,更应该有这样一份责任心。但是怎么说?

(这可能也是个问题。)

作者|新京报记者张进

编辑|安也

校对|翟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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