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钱三强、何泽慧之子钱思进:父亲教我人生路自己走

日期:08-10
何泽慧钱三强人生路

原标题:对话|钱三强、何泽慧之子钱思进:父亲教我人生路自己走

钱思进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教育是“应该靠自己”。

新京报讯(记者康佳)6月21日,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委员会公示了第一批429处北京市历史建筑,其中包括被称为“特楼”的中关村街道科源社区13号楼、14号楼和15号楼。

上世纪50年代起,“两弹一星”元勋钱三强和中国科学院院士何泽慧夫妻二人,在14号楼里度过了后半生。

新京报记者对话钱三强、何泽慧之子,北京大学物理学院教授钱思进。

在他看来,父母都是很普通的老人,一样不舍得扔还可以使用的东西,一样要去奶站排队给外孙女取牛奶。

尽管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他从小得到的教育是“应该靠自己”。

钱思进说,从父母身上,他知道只有认真做事,坚持不懈,才能有所收获。我在山西农村插队落户时,父亲给我写了上百封信,1971年的一封中叮嘱道“做事就好好去做”,希望我终生守着这条准则。

对话钱三强、何泽慧之子钱思进:父亲教我人生路自己走

钱三强、何泽慧到高能物理研究所了解高空气球的发展。何泽慧生前同事马宇蒨供图

“父母工作特别忙,母亲一周仅一天在家”

新京报:小时候你对父母的印象是怎样的?

钱思进:他们工作特别忙。

我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就一直住校,周末回家。当时每周有六个工作日,我母亲只有周日才回来。晚上母亲会经常和我们通电话,和我说的不是很多。我二姐上中学时,母亲有时和她通电话时一起分析数学题。

当时我父亲在二机部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经常出差。家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保姆,平时负责照顾我们姐弟三人。

新京报:住在“特楼”时,和邻居们的关系如何?

钱思进:我家对门是贝时璋老先生,贝伯母和我母亲都是苏州人,还是我母亲的老师。赵忠尧先生住我们家对门的楼下,赵伯伯比我父亲大十余岁,我父亲管他叫老师。赵伯伯有时来我们家谈工作,有时候他们谈得很投入,父亲声音比较大,但是我那时听不懂。

我小时候喜欢玩无线电,对门贝时璋老先生的小儿子贝德是学电子学的,我做电子线路时遇到问题就去找他,做出点小玩意儿什么的也会拿给他看。赵忠尧先生的儿子我们叫赵哥哥,有时也会一起做收音机。

“母亲是普通的老太太”

新京报:在你眼中,母亲何泽慧是个怎样的人?

钱思进:就是个特别普通的老太太。

动手能力特别强,什么事儿她都自己做,家里的东西,比如桌子、椅子坏了她都自己修。我小时候穿的裤子,有的是我母亲拿姐姐们的女裤改的,她还给我父亲缝过钱包,教我姐姐们织毛衣。

新京报:屋里堆的很多老旧物件,为什么不扔?

钱思进:我母亲特别主张废物利用,不让我们乱扔还可以使用的东西。要扔的东西都最好经过她过目。

她对物质上的需求不像有的年轻人那样,能正常生活就行了,主张不要浪费,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和奢望。

新京报:有因为扔东西发生矛盾吗?

钱思进:没有,家里我父亲、我姐姐们和我都随着她。

“父亲教我不能靠别人,尤其不能靠父母”

新京报:父亲平时在家里做什么?

钱思进:我父亲经常在家工作。休息的时候他会运动运动(主要是散步),或者看看书休闲。

他就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年纪大了以后,有一段时间每天会去奶站排队给他的外孙女领牛奶,晚上睡觉前给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

新京报:父亲会经常给你写信?

钱思进:对,尤其在我去农村插队落户的那几年。当时和贫下中农接触不是有很多经验,所以我就希望能够转到他和母亲所在的位于陕西的“五七干校”,或者转到两个姐姐插队的陕北农村,相互有个照应。

父亲曾给我写了一封有十几页的信,和我说,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别人无法代替哪怕半步。这后来一直铭记在我的心里:应该自己努力,不能依靠别人,尤其是不能靠父母。

新京报:同为科研工作者,他有没有教你特殊的“方法论”?

钱思进:父亲一直和我们强调,要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不能弄虚作假,不能投机取巧,好好做才能出成果。只有认真做事,坚持不懈,才能有所收获。

我最近三十多年一直在做高能粒子物理实验的研究工作。我所参与的数千人的国际合作团队于2012年7月发现的希格斯玻色子,是世界上几十个国家几百个单位的几千位物理学家齐心合力共同奋斗了几十年的结果。

虽然我们几千人中没有一个人获奖,但如果没有我们的发现,也就没有2013年颁发给希格斯和恩格勒两位老教授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个发现被公认为是物理学界近50年来最重大的科学发现之一,我们为能有机会直接参与到这项重要工作的艰苦进程中深感无比的幸运和感慨,也充满了成就感。但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后面的路更长、更艰苦。人类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将驱使我们在探索未知世界的道路上永远奋勇前行。

新京报:追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时,家里是什么氛围?

钱思进:当时父亲已经去世了。我母亲和彭桓武先生拿着勋章,到了父亲墓前,给他念了授勋词。

父亲很少把他不公正的遭遇和我们说,很多事情都是在他去世后,我从葛能全先生(《魂牵心系原子梦:钱三强传》作者)那里得知的。这让我很难过。

父亲时常和我们说到“孺子牛”。“孺子牛”是什么呢,就是尽力去做,为社会贡献更多,而不是总向社会去索取。

新京报记者康佳

编辑郭琛

校对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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