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后台揭秘|浙昆五代杜丽娘同堂演了出“绝版”《牡丹亭》
7月15日晚,浙江昆剧团五代同堂版《牡丹亭》上本在北京长安大戏院开锣上演。不同于上海昆剧团“昆大班”、“昆二班”以入学时间区分演员,浙昆以“传世盛秀万代昌明”八个字为演员进行排辈,历经六十多年,六代浙昆人传承至今,从未间断。此次“世盛秀万代”五辈同堂进京演出,以一人一折戏的形式分别在《牡丹亭》上本中扮演杜丽娘一角。五代同堂如今既是业内的一段佳话,在各剧团也都属难得一见的胜景。
从左至右五代“杜丽娘”:胡娉,王奉梅、沈世华、张志红、吴心怡。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浙江昆剧团约十六年左右招考新一辈演员,以保证继承不断档的前提下为成熟演员留足发展空间,避免演员过剩的情况。而这次,新京报记者专访的五位“杜丽娘”——沈世华、王奉梅、张志红、胡娉、吴心怡,或多或少都曾受过上一辈人的指点或助教,浙昆的艺术如何传承,在这同堂的五代“角儿”身上清晰可见。
世:沈世华
教出30余位梅花奖得主
《寻梦》一折,换场之际演员还未上场,字幕才刚及打出“沈世华(世字辈)”时,场内已经响起足以掀翻屋顶的掌声与欢呼之声。作为新中国第一代昆曲演员,师从周传瑛、朱传铭等传字辈艺术家的沈世华,当年不到二十岁已经成为浙昆的当家花旦,她的《思凡》《琴挑》《牡丹亭》《西园记》等剧,至今都是戏迷心中的经典之作。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沈世华转入中国戏曲学院从事教学工作,是中国昆剧艺术教育史上第一位女教授,多年间经她之手点拨教授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仅得到梅花奖的就有30余位。
沈世华此次演出的台前幕后。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问及为何79岁高龄回到舞台,沈世华含泪提起老师周传瑛,“当时我要跟随爱人到北京,犹豫不定时问周老师,哪想他眼睛也不抬只说‘走吧’。后来我再见老师,我怪他不留我,他却说你连走的想法都不应有。”因为这件事,沈世华至今深觉愧对老师。“所以如今浙昆需要我,我要报恩。”但年岁已高,让沈世华觉得登台已经颇为吃力。“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外公开演出了,真的演不动了。”
盛:王奉梅
“秀、万字辈”都曾受她点拨
出演最后一折《离魂》的王奉梅,师从张娴、姚传芗习旦角,是“盛字辈”的杰出代表、梅花奖得主。电影《游园惊梦》中翠花所唱的昆曲,正是王奉梅的配唱。演出前,王奉梅早早扮装,坐在化妆间里默戏。“从小老师就告诉我,早扮三分光晚扮三分慌。”
从15岁入戏校学习开始,60年间王奉梅演出了《长生殿》《牡丹亭》《琴挑》《断桥》在内的多个代表剧目,晚年更是致力于昆曲讲学授课,“秀、万字辈”及其他院团的不少演员,都曾经由她点拨。
王奉梅此次演出台前幕后。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秀:张志红
“天下第一梦”如今更爱教学
而出演《惊梦》的张志红,曾是浙江昆剧团“秀字辈”的当家旦角、梅花奖得主,更是不少戏迷心中的“白月光”。作为姚传芗的得意弟子,张志红一直以扮相秀丽,表演细腻著称,塑造的“百花公主”、“杜丽娘”、“田氏”、“乔小青”等舞台形象深受戏迷喜爱,更有“天下第一梦”的美誉。
张志红在扮装。新京报记者曹雁南摄
张志红演出中。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2012年,张志红从浙昆转入浙江艺术职业学院任教,此次演出的“万”字辈演员胡娉与年轻的“代”字辈吴心怡都曾是她在学校教授过的学生。“我也是最后一次演啦,我声带小结刚刚做完手术,嗓子很不好,也不适合再唱了。我如今也更喜欢现在的教学工作。”
万:胡娉、代:吴心怡
浙昆未来的中流砥柱
以老带少,是浙昆传承的一个重要部分。在《写真》中登台的“杜丽娘”胡娉,入团后跟随王奉梅学习昆曲,自己在老师高龄教学时也会在旁作为助教为他人进行示范,是“万字辈”演员的杰出代表,也是浙昆如今的中流砥柱。
胡娉演出的台前幕后。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而今年刚刚18岁,从戏校毕业的吴心怡是年轻的“代字辈”一员,也是最早出场“游园”的杜丽娘。在学校的6年间,吴心怡从分行当、到后期学习,一直经由张志红悉心教导,“所以我看心怡,时常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吴心怡演出的台前幕后。新京报记者郭延冰摄
五代同题问答
新京报:你心中的杜丽娘是什么样的?
沈世华:雍容华贵,她对爱情、书生的最初想象都来源于书本。整个表演也是她的成长过程。
王奉梅:单纯、青春、懵懂又爱美。
张志红:很浪漫、想象力很丰富,对生活、理想和爱情充满向往,因此她才会做梦、寻梦。
胡娉:在现代语境下,她属于双面性的人。封建社会中,情窦初开的她能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当时的环境让她对此存有心结,因此才会因病怀春以致最后去世。
吴心怡:多愁善感,用情至深。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
新京报:你心中最好的杜丽娘的扮演者是谁?
沈世华:我的老师朱传铭。
王奉梅:不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及表演方式。
张志红:实话说我目前真的还没看到过一个让我完全投入进去的“杜丽娘”,好像始终少了一些让我“汗毛倒竖”的震撼感。
胡娉:每个剧团内演员的条件、表演、个人魅力都不尽相同。就浙江来说,我心里最好的还是张志红和王奉梅老师。张老师由内而外散发出娇甜嗲的味道;而王老师的风格则更偏端正大方,一招一式,一个气口都是规规矩矩地唱念做表出来。
吴心怡:我心中最好的杜丽娘也是张志红老师,我每次看她的眼神就觉得“魂”都被她勾走了,她的眼神太美了。
新京报:昆曲应该如何吸引年轻人?
沈世华:我如今主要是在教学了。但现在很多剧团都在做新编戏,可是戏曲界如今普遍面临的问题是改得不好就说自己在创新,应该记住创新不是创伤,切忌过度。很多人传统的不会,一眼就露了怯;转而去排新编戏,新的没有传承可以随便来,没有人指正。我不是反对排新戏,为剧种增加新鲜血液没有问题,也是应该的,只是一定在表演创作上要慎重,不要老请话剧导演来排,我们戏曲上有自己的一套程式。
王奉梅: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就曾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这也是近十年来年轻人喜爱昆曲的一个巨大契机。他在演出形式和内容编排上都做了调整,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口味。
张志红:我从不觉得我们应该迎合观众,昆曲就是昆曲,它的魅力始终在这儿。我们昆曲人只需要把它原本地传达、展示给观众就可以。而且昆曲原本也不是老年戏,它对观众的文化底蕴有着一定要求,如今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及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阶层加入昆曲队伍,这也令我们非常欣慰。
胡娉:在年轻人中对昆曲进行普及非常必要。现在我们会进行进校园的演出及向社会招募喜欢昆曲文化的朋友,从上妆、教学到后期的舞台汇报演出,让大家全流程体验昆曲魅力。此外,我也会在工作之余和昆曲戏迷勤加交流,和他们分享我对昆曲之美的感悟,以吸引更多人爱上昆曲。
新京报记者曹雁南编辑田偲妮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