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华为首席财务官:将知识产权问题政治化是一个危险信号
来源:财经杂志
记者谢丽容驻华盛顿记者金焱
华为手中确实握有大量基础专利,华为称其知识产权策略是防御性导向,而非武器化
6月27日,华为公司首席法务官宋柳平在华为公司深圳总部回应了美国共和党参议员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提出一项法案,这份法案主张,在美国政府特定观察名单(certain U.S,government watch lists)上的公司,比如华为,将不被允许根据美国相关的专利法寻求法律支援,包括针对专利侵权发起法律行动。
6月12日,华为公司向美国最大电信运营商Verizon提出了一项要求支付230多项专利,费用总计超过10亿美元的诉讼,这个金额相当于Verizon去年四季度净利润的一半。
宋柳平称,华为不主张高额许可专利费,主张按照“公平、合理、无歧视”的原则,收取合理的价格。华为不相信卢比奥的立法提案能够获得通过,这种立法建议动摇了人类创新所依赖的最重要制度体系——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假如这种法律通过,我们的权益受到损害,我们也会利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华为公司当天同时发布了一份《创新和知识产权白皮书》,呼吁不要将知识产权问题政治化。宋柳平称,知识产权是创新的基础,将知识产权问题政治化,将会威胁全球技术进步。
这份白皮书公布了华为在专利方面收入和支付的几个关键数据:截至2018年底,华为累计获得授权专利87805项,其中有11152项是美国专利。自2015年以来,华为获得的知识产权收入累计超过14亿美元。
除了自身专利外,华为累计对外支付超过60亿美元专利费用于合法使用其他公司的专利,其中近80%支付给美国公司。也就是说,华为公司过去累计向美国公司支付了约48亿美元的专利费用。
宋柳平在发布会现场称,没有一家公司可以靠“偷窃”领先世界。马可·卢比奥的政治观点激进极端,此前他曾多次在社交平台上公开指责中国“偷窃”美国知识产权。
常规动作,危险信号?
华为公司起诉美国运营商Verizon一事仍未有定论。
华为认为,企业在全球化经营中出现知识产权纠纷是普遍现象,华为也不例外。这个活动一直在持续,并不是中美贸易摩擦之下的特殊产物。这些纠纷不应该被政治化。知识产权是受到法律保护的私有财产,华为主张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这些纠纷。
宋柳平称,华为是3G、4G、5G核心专利的主要持有人,也是这个领域的活跃核心人,需要付费采用不少公司的核心专利,既是许可方,也是被许可方。他说,作为基础专利的持有人,华为获得专利收入,“既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义务,华为有义务通过公平合理的法则将技术开放给第三方,推进整个行业发展。”
具体到和Verizon的专利谈判事件,宋柳平回应称,华为和Verizon的专利许可只是正常业务的谈判,不意味着华为专利政策的改变,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我们一直在和业内利益相关方进行专利许可的谈判,也不针对特定国家。”
“科技创新需要开放共享,讲究合作共赢。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恰恰是这种精神的最佳体现。”宋柳平说。
他说,知识产权的本质是私有的财产权,当权力人的权益受到侵害的时候,可以通过一整套完善的权益保护机制来获得赔偿。我们不主张把法律问题变成一个国家层面的指控,这将步入知识产权政治化的歧途,失去了用法律保护创新的根本精神。知识产权非政治化的核心,是尊重法律的规则。而不是地缘政治的对象。
美国执业经验丰富的律师、律师事务所Singer Cashman LLP律师詹姆斯霍芬菲尔德(James Hopenfeld)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肯定了这个说法。他说,专利诉讼在电信行业相当普遍,大部分诉讼都以双方间达成许可协议了结,有时,当行业中的巨头们卷入其中时,他们会交叉许可彼此的专利,这也是双方势均力敌时寻求的和平解决方案。行业巨头间的诉讼较量最终等到法案宣判的情况很少见,但偶尔也会发生。
姆斯霍芬菲尔德专注于专利及商业秘密的知识产权诉讼和咨询。他曾在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工作,也曾在东西海岸多个州从事法律实践工作。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宋柳平称,“知识产权保护是美国得以创新发展的根基,也是美国宪法所保护的对象。提案如果通过,将会对全球的创新体系造成毁灭性影响。”
姆斯霍芬菲尔德向《财经》记者评价称,如果卢比奥的立法提案被通过,华为将有理由对这项立法提出质疑。这将是一场非常有趣的、没有先例的法律斗争。“在理论上宪法赋予美国国会在专利上有更广的权力,但华为的反驳也有不少有力论据,包括这种法律将是歧视性的,并侵犯其正当的程序权利。”
防御性,武器化?
宋柳平称,将知识产权政治化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后果严重。
《财经》记者在现场提问,知识产权政治化的严重后果,除了美国参议员卢比奥提出一些看起来非常不合理的法案,是否还有其他内涵?
宋柳平回应称,知识产权的本质是私有财产权。当权利人的权益受到侵害时,可以通过一整套知识产权法律保护制度来认定并获得经济赔偿。华为不主张把法律问题、私权问题变成国家之间竞争、国家之间贸易纷争和国家属性不同的指控。否则可能就是一种政治化的倾向,特别是不能变成立法行为针对特定对象,这可能将导致知识产权失去其作为创新根基的地位。
《财经》记者还问及,在此时这个非常时期避免知识产权作为贸易争端武器,各方是否尚有努力空间?宋柳平认为,知识产权非政治化的核心在于尊重法律规则,权利人受到侵害时,通过法律程序解决,而不是进行基于地缘政治的攻击。
一位资深专利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即使在非敏感时期,知识产权也是一个国际性的合作问题,既然是合作,就不能以势压人,用对话代替对抗,合作代替指责,政治化和施加压力不是明智选择。
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一些美国法律界人士认为,华为向Verizon发起诉讼,有可能将是将其手握的知识产权作为一个武器,用于商业或政治等目的。
姆斯霍芬菲尔德向《财经》记者表示,通常不少企业会选择这么做,但他不清楚华为背后可能的策略是什么,但无论最后采用的是什么策略,诉讼是一种结果。
目前,华为在全球范围内拥有8万多项专利,包括美国授权的1万多项专利。
关于知识产权是不是一种武器,今年来,华为高层曾数次表态否认“武器论”。
今年6月,华为创始人任正非与美国《连线》杂志专栏作家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和美国作家、思想家、未来学家、经济学家乔治·吉尔德交流采访中表示,华为的知识产权不会武器化,相互之间的交互许可是必要的。
6月27日,宋柳平再次肯定了任正非关于“知识产权非武器化”的基调。他数次强调,华为的知识产权策略是防御性的,不是武器化的,专利保护精神是华为业务开展的基本准则。
华为的《创新和知识产权白皮书》数据显示,华为在研发领域投入巨大。华为每年将收入的10%到15%投入到研发,过去十年累计研发投入约730亿美元。截至2018年年底,华为仅在5G的研发上就已投入超过20亿美元,这一数字超过了欧美国家主要设备供应商5G研发投资的总和。
这些巨额研发投入成果斐然。华为4GLTE标准贡献全球所有获批技术提案的约17%,位居第二;在仍处于发展完善中的5G标准中,华为贡献的技术提案占获批提案的比例为21%,占全球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