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林海钟&蔡枫双个展:寻找被技术格式化的视觉之变
艺术作品如雕塑、绘画等有无限阐释空间,作品与作品的碰撞可以反映更多问题、引发更多思考。当这些涉及生活、社会、文化的问题难以或无法直接给出解答时,哲学往往可以提供一些阐释路径。
撰文|陆茉妍
《相变——林海钟&蔡枫双个展》将林海钟的国画罗汉与蔡枫的油画罗汉同时展出。林海钟国画中的罗汉往往置身于某种自然环境中,画面中或有草木或有山石,能感受到人物与自然之间存在的某种联系。
正如中国美院教授焦小健所说,一个小小的山水空间里面有人物,小小方寸之间,人物的表情、姿态或神态都好像有许多语言要素,山、水、人环绕得很协调,里面的小局部如手势、表情、姿态,每一个都有变化。
左:林海钟,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书画鉴定中心副主任。右:蔡枫,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版画东方学视觉文化研究所所长。
策展人寒碧说,林海钟对画面的处理,源自唐末五代蜀画僧贯休。将罗汉置于山水之间,引导形成了一个传统,但后来的途轨有所不同,人物与景物渐渐脱离,主要的方法是替以造像。像清代书画家金农,以及弘一法师,出家修行也好,在家弘法也罢,往往有这个要求,为尊者造像,以供奉景仰。林海钟溯及更早的传统,又重新置于自然当中,以表现尊者的一种行迹,召回自然中修行人的感觉,使他还原到生活情境中,而不仅束缚于一纸造像供奉。
在这个过程中,人物的笔墨和山水的笔墨统一起来了,或者说,以一种成熟的语言,把人物和自然打成了一片。人物的笔墨和树石的笔墨穿插浑然,几乎用同样的笔墨,来呈现不同的对象,与过去的传统有所不同。林海钟的笔墨优势是尽可能统合完善,故其人物立形,画得异常松灵,感觉像是飘浮在渲染的情景里,笔墨、人物、树石、云水,相互作用而彼此“养成”,就开启了更加富饶的解读空间。
林海钟,禅林宝像图-鸟巢禅师,34*23,皮纸,2019
蔡枫油画中的罗汉有所不同,画中大多是单独的人物,很少或几乎没有山石水木等自然元素。焦小健教授评论道,蔡枫的画基本没有背景,人物不像林海钟的画中塑造的人物传递出非常清楚的中国唐宋古风,蔡枫的风格有点来源不清。但正是由于来源不清,塑造了一种很远的感觉。仔细观察画中的人物手势、表情,会发现其实什么也捕捉不到。有的人物表情是往天上看,有的是往右边看,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的手势和眼神有的很具有吸引力,有的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寒碧进一步指出,蔡枫总体上受西方的影响大,尤与现当代艺术“未完成式”的美学有呼应,故其作品的涂改叠加,都是有意为之的效果追寻。涂改叠加的好处在于视象氛围的丰富。蔡枫的作品主要包括两个类型,一类是试验成功的,有涂改重复,有色彩叠加。另一类是简笔单色,大效果则略显粗作。寒碧认为,我们看这类艺术,已形成心理定势。《大戴记》所言“通道必简”,还是推求简而有蓄,“尤其当线条发挥和人物造型相搭配的时候,就会充分显现画家的心思才智,要深思大力,忌浮光掠影。“未完成”的思路已然标示出新的起点,重要的在于感受的真切开显,语言和语义的贴合强度。”
蔡枫,相之一,232*171.5,布面油彩,2019
在《“相变”序》中,寒碧对二者的风格进行了比较:林海钟与蔡枫结合的点,是两种相反的力。林海钟一力主导观赏者,接对迎迓其才工,包括笔墨语言的种种讲究,起迄收放和干湿浓淡,都很清晰、肯定,自然呈现。蔡枫则留下想象的余地,自为幻化的心理空间。
《相变——林海钟&蔡枫双个展》,此次展览共展出中国美术学院林海钟和蔡枫近四十幅作品,以国画和油画两种形式呈现出画家意向中的罗汉之相变,展览将持续至8月15日。
相似题材的不同处理方式,对比观察之下引发更深入的追问,有关于“相”,有关于“变”,有关于“相变之道”。正如孙周兴所说,“相变”展览两人创作的罗汉之相,意在追问中西古今之间无比繁复的“相变之道”,关乎中西艺术之“相”和艺术语言的异质性及其交互渗透,更关乎当代生活中越来越被技术格式化的视觉之变和视相可能性。
汉语的“相”从“木”从“目”,本义是在高树上远眺,由登高“相”“望”衍生出好多个意思,按词类区分,既有动词的“视/相”,也有名词的“形相”,还有副词的“互相”。“相”及“相变”还与“象”相纠缠。中文的“相”大抵是希腊文的“idea”
(形相、理式)
和“eidos”
(种类、形式)
,而“象”则是“phainomenon”
(现象)
。希腊文“phainomenon”有二义:一是“现象”,即“就其自身显示自身者,公开者”,二是“假象”,即“看上去像是的东西”。欧洲当今哲学更关注“象”,遂有现象学新潮。
同济大学教授张文江也做了相应阐释,“相变”这个词现在用来翻译西方哲学最根本的观念,构建的逻辑就是现象学,诸如此类。另外还有一个没有用过的“相”,这个“相”就是形象的“相”。艺术要探讨的是“不能说”,指向是引起关注,就是让人们“看到”。“看到”有一个“度”,如何“看到”,怎么样才算善和美,这是艺术家追求的“度”。这个就是艺术所拿捏的地方,也是技术对现实的贡献。
张文江进一步说,人性中有怪物,也有人,所谓教育就是培养人性中的人。古希腊会讲到公民社会,公民社会背后其实是政治,政治背后是宗教。宗教是一个有形态的东西,本身有正面作用,也有负面作用,人文主义者应该可以看到宗教形式背后的人文理想,文明的理想,“由于各大文明体的文明理想有所不同,就会产生争论,这也是我们的现实问题。”
作者:陆茉妍
编辑:徐悦东校对: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