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欧洲议会选举：未来五年路在何方？
欧洲议会选举：未来五年路在何方？ 杨国栋
杨国栋（德国汉堡大学法学博士）
2019年5月23日，号称“地表第二大规模”的欧洲议会拉开了帷幕。本次选举中28个欧盟成员国将分次展开投票活动。值得注意的是，退盟谈判已经两年多的英国，最终未能在欧洲议会选举前通过《退出协议》而不得不继续参加本次选举。大多数欧盟成员国，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则要到最后一天的5月26日才进行投票活动。
本次欧洲议会选举面临着与上次选举完全不同的国际局势。上一次欧洲议会选举时欧盟面临的主要危机来自内部的南欧国家债务危机。本次欧洲议会选举则是在欧盟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下举行的。首先，虽然欧盟和欧元区已经大致走出债务危机和经济衰退的风险，但欧盟政党结构中左右两翼极端力量尤其是右翼大众主义力量的壮大，已经给主流政党形成实质威胁。其次，英国脱欧进程久拖不决，也成为笼罩着欧盟的稳定与一体化进程的一朵乌云。欧盟在特朗普上台后与美国在贸易、防卫、气候变化、伊朗核协议等问题上龃龉不断甚至明显对立。默克尔甚至首次将美国列为全球竞争对手。另外，本次议会选举将继续沿用上次选举中首次应用的“首席候选人”制度，欧洲议会两大党——欧洲人民党和欧洲社会党——也分别选择了现任欧洲人民党党团主席、德国人韦伯和现任欧盟委员会副主席、荷兰人提默斯曼为各自的首席候选人以角逐欧盟委员会主席一职。
如无意外，本次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将进一步验证欧洲政党格局的碎片化趋势。欧洲议会一直由中左和中右两大党团所组成的多数派联盟主导。然而，选举前的所有民调结果都显示，欧洲人民党和欧洲社会党预期获得的席次总和将落在300席~350席之间，距离过半数的376席尚有距离，这将是欧洲议会首次出现主流政党联盟不过半的情况。与主流政党的衰退形成对比的是左右两翼小党的崛起：欧洲自由民主党团在马克龙领导的“共和国前进党”加入后席次将从目前的76席增长到100席左右，疑欧派的“民族和自由欧洲”党团及“自由和直接民主欧洲”党团的席次也将增加。主流政党在此次议会选举中的颓势并不意外：在此前的各国选举或者民意调查中，主流政党的基本盘进一步松动，“无党所宗”的独立选民增加，中间派全民型政党在国内选举中纷纷遭遇挫败甚至崩盘。本次欧洲议会选举也意味着政党格局碎片化、两翼力量崛起与政治整合难度增强的趋势由成员国层面最终延伸到了欧盟层面。
如果说民众主义政党在上次欧洲议会选举中的胜利有些令人意外，那么本次选举中民众主义政党的强盛势头已经无法被认为是昙花一现。过去数年间，民众主义政党在欧盟内部无论东西南北国家中都已经巩固了他们的政治力量。由于德国、英国、法国等国家的议会选举大多采取完全单一选区或者部分单一选区制度，民众主义政党往往由于其强“空军”（宣传）弱“陆军”（组织）的特点而无法将支持度转化为成比例的议会议席（英国独立党和法国国民阵线的席次都不到两位数）。然而，欧洲议会选举则采取政党比例代表制，这对其相当有利。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标榜“怀疑欧洲一体化”、“夺回国家主权”的民众主义政党，在此次选举中却积极进行跨越国界的泛欧联合。例如，在选举前的5月18日，欧盟民众主义政党大联盟就在意大利米兰召开了一场“为了下一代改造欧洲”的联合造势活动。尽管这些政党在自由竞争/保护主义、亲俄/反俄等问题上仍然存在着东西与南北对立，但欧盟机构和各国主流派领导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却暂时让他们得以团结起来，力图让自己的力量在欧盟的核心机构中得到壮大。
在目前的欧盟政治体制之下，欧洲议会选举最大的影响在于欧盟委员会的组成尤其是主席人选。根据《欧盟条约》，欧盟委员会主席人选应当由成员国首脑所组成的欧洲理事会参考欧洲议会选举的结果提名主席候选人，后经欧洲议会行使同意权。2014年欧洲议会选举前，欧洲议会各党团联合通过决议，要求欧洲理事会必须提名第一大党的首席候选人为欧委会主席人选。最终，欧盟成员国领导人选择第一大党团欧洲人民党领袖容克为主席候选人并获得欧洲议会批准。如果这一做法在本次欧洲议会和欧委会主席选举中得到重复实践，这一不成文规则很可能有机会成为一项欧盟的宪法惯例，欧盟也很可能因此走向议会内阁制。然而，本次欧洲议会选举前，欧盟成员国领导人公开声称不会必然提名第一大党团领袖为主席候选人，这无疑将为欧盟委员会的选举方式带来不确定性，也很可能削弱未来产生的新一届欧委会的民主基础。鉴于本次欧洲议会选举很可能出现前述两大党联盟仍无法过半的情形，欧洲人民党和欧洲社会党将选择其他哪一党派为联合执政党，也将对欧盟未来政策的走向产生影响。目前看来，主张生态环保的左翼欧洲绿党和主张自由市场的工商业政党欧洲自由民主党最有可能成为执政第三党的选项。(编辑李靖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