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没丢一份档案，没跑一个犯人，上海解放奇迹是怎么创造的？葛剑雄：中共统战做到了极致
摘要：上海解放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生产，积极发挥着中国最大的经济金融中心的作用，并且影响到了那批滞留在港澳的上层人物，也影响到了在国外滞留的华人。
上海的解放创造了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就是上海市区基本上没有受到破坏。电灯、自来水、煤气、电话、广播没有中断过，甚至一些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因为受到战争影响停下来了，但等战争一结束，马上集体恢复。
这个奇迹怎么创造出来的？在昨天举行的“统一战线与上海解放——纪念上海解放七十周年”统战史学术研讨会上，复旦大学历史系资深教授葛剑雄认为，中共领导的统一战线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上海解放过程中没有丢掉一份档案，没有跑掉一个犯人，没有出现不幸的犯罪事件。而且上海解放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生产，积极发挥着中国最大的经济金融中心的作用，并且影响到了那批滞留在港澳的上层人物，也影响到了在国外滞留的华人。”
陈毅是做统战工作的典型
葛剑雄说，上海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是国民党反动派顽固抵抗的地方，当年他们提出保卫大上海，甚至扬言要把上海作为战争的反制，坚守到美国干涉。所以“上海打下来的，是靠武装”。但上海解放过程中，又充分发动群众，同时把统战工作做到了极致。
“首先，我认为上海是中共成立的地方，也一直是中共进行主要活动的地方。特别是中共与各民主党派，国民党左派的高层，保持着密切联系，利用上海特殊的条件，不断扩大中共的影响，建立了非常广泛的统一战线。”葛剑雄说，中共在上海做的统战工作非常普及，不仅包括上层，也包括基层的年轻人，甚至还有未成年的中学生，所以上海的基础是相当好的。
葛剑雄举到陈毅市长的例子，认为他是做统战工作的典型。上海的资本家请陈毅在国际饭店吃饭，人家都觉得不能去。陈毅说，我为什么不能去?毅然前往。上海市长的就职仪式，陈毅穿的是长袍马褂，他说，“我是军管会主任，肯定穿军装，但现在我当市长了还穿军装吗？”陈毅不愿穿西装，就穿上了长袍马褂。
后来就此事的真假，葛剑雄请教过陈毅的儿子陈昊苏。陈昊苏说，当时岁数太小了，并不知道此事，但根据父亲的为人，他认为这是真的。“陈毅要做市长，就要最大程度争取市民。在细节方面，他是非常注意。”葛剑雄说。
葛剑雄还举到上海帮会的统战事例。当时卷入国共斗争很深的上海帮会头目，像黄金荣、杜月笙，蒋介石对他们仍寄予希望，上海的处理则最大限度地考虑到了统战的规律。新政权让黄金荣在大世界门口扫马路，拍了照，上海报纸头版都登了，同时让他写认罪书、悔过书，就登在报纸上面。这次以后，他就在黄家花园安度晚年。“我看到我的老师谭其骧先生的日记，当时的知识分子对黄金荣的处理是想不通的，像黄金荣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为什么不枪毙，当时很多上海的工人、市民强烈要求，甚至在会上高呼要枪毙黄金荣。”葛剑雄说，事后看来，通过黄金荣争取了他在上海的徒子徒孙的商会势力，让他们能服从新政权，减少破坏，所以对黄金荣的处理是很高明的。
赵祖康接下最棘手的事
当时，上海集中了各界爱国人士的领袖，国民党的左派上层人物，宗教界、学术界、科技界、医务界等各界代表人物，都集中在上海。葛剑雄认为，在上海进行统战工作取得的成效更大，因为这些人起到的作用很大。比如说，赵祖康先生是当时国民党上海市政府的工部局局长。据赵祖康的长子说，蒋介石对大陆的失败心有未甘，要保持所谓国际形象。所以汤恩伯提出来，上海要有序撤退，要留人下来跟共产党交接。赵祖康是有疑虑的，因为这个事情谁都不讨好，从国民党方面，你是投向共产党，共产党方面，你是代表国民党来交接的。但这时地下党及时做他的工作，让他从保全上海、从上海六百万人的利益的角度，保护国家这些资产，这使赵祖康下定决心，接下这个最棘手的事。赵祖康当代市长，真正行使政权三天时间，第一天下令保护档案，看好犯人，维持社会秩序，各个部门各按职守。第二天打电话跟陈毅市长联系怎么办移交，第三天带领旧市政府这些人拿着公章向陈毅交接。
有了这三天，局面就大不相同了。上海的警察昨天在指挥交通，今天一律照旧都维持着。犯人完整地移交给新政权，上海的档案都是完整的，没有丢。所以当时陈毅找赵祖康接管后，就说了一句话说，赵先生我们今后可以继续合作。
也就在中共这样政策的感召下，上海还发生一件事。就是原来负责做大上海计划的这批专业人士，尽管抗战胜利后这个计划已经停了，但他们还在详详细细、兢兢业业做他们的规划，直到上海解放以后的1949年10月份，他们才把这份详细的规划递交给陈毅市长。
大批知名人士留下参与新政权建设
葛剑雄介绍，当时在上海滞留的国民党高官，各界知名人士，社会名流、大学校长、科学家、银行、金融界人士，是全国最集中的。很多人不愿意跟蒋介石到台湾，不愿意到海外做“白华”。因为上海跟香港的交通始终没有断过，他们在观望，不行就到香港。
中共及时做了这批人的统战工作。当时浙江的竺可桢，从杭州秘密跑到上海。当时蒋经国还专门派人来，召集上海的几个大学校长，说给他们都留了机票，随时可以走。
“当然他们一点没有犹豫，那也很难说。但解放军解放上海的过程中的做法，实际上取得了很好的作用。”竺可桢记录了这么一段：今天解放军入城，我发现他们不入民居都睡在马路上面。这样的军队，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使他相信中共是可以管好上海的。但真正要使知识分子接受也并不容易，竺可桢在后面又加了一句：“22年前，革命军进南京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知道22年以后中共是否还能保持。”
“对滞留上海的这批人的统战工作做好了，能产生非常好的影响。”葛剑雄说，当时蒋介石方面一直广播：吴有训先生，请你赶快到厦门，有人在那里等你，不停地广播，但他在中共统战的感召下一直没有去，相反他到北京参加了新中国的建设。他们中多人担任了中科院的副院长。
良好的职业道德、契约精神是统战基础
葛剑雄还说，在上海发生的事件有重大的国际影响。因为上海解放前后这段时间里，一些国际上的重要媒体，他们驻上海的记者还在，还在及时报道。所以我们在统战方面取得的成就也很快为世界各国所知道。
“上海因为长期有良好的职业道德、契约精神，所以上海的统战也有广泛的社会基础。”葛剑雄认为，上海解放过程中间，当然中共做了很多工作，但是要是没有这么一批各行各业的人配合，不会有这个效果。应该讲极大多数市民都是从自己职业道德出发。比如各行各业忠于职守，保护公共财产，我们统战工作就是利用这一道德的基础。上海解放时的统战工作，不是提出政治口号，而是要求大家保护这座城市、国计民生、忠于职守。“包括上海解放以后，社会的安定、生产的恢复，金融秩序的稳定，也都是通过这样一种从上海实际出发，从职业道德，从人的本分来做好这些工作。”
（本文据学术探讨会现场发言整理，有删节，标题及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栏目主编：张骏文字编辑：张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