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一场历时16年的警察父子追凶案
郏某在警方的带领下指认现场。警方供图
王大祥家门外菜园边打斗处。警方供图
跨越两代警察，长达16年，这场追凶案，在3月1日深夜宣告结束。
当晚，G1306次列车驶入浙江省杭州东站，长兴县公安局侦查打击中心一大队副大队长费吴昊与同事，押解着犯罪嫌疑人郏顺（化名）回到长兴县公安局。
2003年，长兴县的郏顺因琐事致人死亡，逃亡在外。现任长兴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的吴朝阳，当时负责经办这起案件，经搜山、发布悬赏通告都没发现郏顺的踪迹。
2011年，吴朝阳的儿子费吴昊于警校毕业，进入长兴县公安局。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此案，继续调查，先后辗转多地取证。
父子两代人，经长达16年的努力，终将犯罪嫌疑人郏顺抓捕归案。
因琐事致人死亡
2003年10月7日晚，一个报警电话打进了雉城镇派出所。
电话中称，雉城镇龙山街道牛步敦村（现川布村）发生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并有人员伤亡。
当时还是浙江省长兴县雉城镇派出所所长的吴朝阳，和其他民警随即赶到现场。“一名被打人员躺在地上，意识模糊不清，旁边是木棍，周边还有血迹，另外一名被打人员伤势较轻，法医认定是鼻梁骨折。”
经调查，案情很快弄清：2003年10月7日傍晚，当时36岁的郏顺在朋友家中喝酒，推杯交盏之间，喝下近一斤白酒。喝酒时郏顺听说，邻居王大祥（化名）说他偷了王家的鸡。郏顺来到王大祥家中与其理论。在王家的稻场上，郏顺与王大祥起了争执，两人由争吵到谩骂，互不相让。
郏顺将王大祥打倒在地，王大祥捡石块还击，郏顺又从墙边拿起一根棍子打王大祥，并将其摁倒在地。得知亲哥被打，住在附近的王小祥（化名）赶来帮忙，但王小祥也不敌郏顺。打人后郏顺立即逃离了现场，王氏兄弟被送往医院救治，王大祥因颅脑损伤致多脏器功能衰竭死亡，王小祥受轻伤。
多方缉捕无果
刑事案件发生后，警方着手缉捕嫌疑人郏顺。
“当天晚上，我们去他家里没抓到人，又去村里一家家排查，也没找到”，吴朝阳3月8日告诉新京报记者，随后经过专案组研究分析，推断郏顺可能会隐匿到周边山上。于是派出所调集了民警，拉着警犬，从8号傍晚开始搜山。
“山的面积很大，警犬跑得气喘吁吁，”吴朝阳记得，长时间的搜捕工作让警犬们都累得动弹不了，最后还需民警把警犬抱下山。
而郏顺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兴县公安局负责宣传的民警介绍，吴朝阳多次召开会议研究分析案情，还协调刑侦大队及外省市县公安力量配合，多次赴外省开展侦查工作。“围绕郏顺的社会关系、可能的出逃路线、落脚点开展了密集的走访排查，前后走访调查数百人。”
在多方工作无果的情况下，长兴警方向全国发布悬赏通告，开出了10000万人民币的奖励。吴朝阳说，“在2003年，1万元算是不小的数目了。”
但还是收效甚微。
吴朝阳后来调到长兴县公安局工作，但一直没放弃和同事们对这起案件的关注与推进，“这是我作为第一责任人唯一没有侦破的一起命案，就像是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我感觉压力比较大。”
“子承父业”继续追逃
命案发生时，吴朝阳的儿子费吴昊才13岁，还是一名初中学生。
他记得父亲在下班回家后，因为这起案件发愁的样子，“好多年过去，父亲总会旧事重提，说起这事就满满的遗憾和失落。”
2011年，费吴昊从警校毕业，也加入到长兴县警察队伍，成为一名刑警。吴朝阳希望儿子能够接替自己，弥补当年没有抓获嫌疑人郏顺的遗憾。
“从警将近30年就只有这一个命案破不了，一直积在爸心中，你现在也是警察了，要多上心。”
费吴昊专门研究了郏顺，他在厚厚的案件档案里，翻出了郏顺当年逃跑前留下的两本笔记本。打开笔记本，费吴昊发现里面还有诗歌、心灵感悟，“在外人看来性格暴躁的郏顺，其实是个满腹‘心思’的人”。
2015年，民警得到一条线索，郏顺的发小涉嫌偷盗被抓获。提审郏顺的发小时，警方得知，郏顺有个远房哥哥在江苏从事航运工作，他极有可能逃到江苏哥哥处帮助开船。费吴昊和同事们立即去了江苏兴化，但并未获得关于郏顺的任何情况。
今年2月19日，费吴昊接到广州白云区警方打来的寻求协查电话。对方谈到正在侦办一起故意伤害案，“这次广州那边抓获的嫌疑男子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郏顺，”费吴昊顿时兴奋起来，立即告诉了父亲吴朝阳。
面对警方的调查，郏顺谎报姓名，“一会儿说他叫这个，一会儿说他叫那个，就是说不出真实姓名。”白云区警方经过侦查比对发现，郏顺可能与当年发生在浙江省长兴县的命案有所关联。后经确认，白云警方所抓的嫌疑人正是从浙江逃亡的郏顺。
郏顺被抓当晚，费吴昊与同事乘飞机赶往广州，第二天上午就进行提审。费吴昊与郏顺聊了大概两个小时，从九点至十一点，身处异地的郏顺在听到费吴昊的乡音时，有点撑不住了，如实交代了这些年的经历。
走路从浙江逃到广州
郏顺向警方供述，将人打伤后，当晚躲在桥洞中睡了一晚。就在警察开始搜山的那天，听到风声便出逃了。郏顺在煤矿上工作过，熟知运煤线路，他偷偷跳上开往杭州的运煤火车，随着火车到达杭州。
身上未有分文，也不敢回家，但因认为南方气候暖和不会挨冻，郏顺一直往南走。逃亡途中，郏顺不住店、不乘坐交通工具，为躲避追捕，他专挑偏僻的乡间小道步行前进。
郏顺称，逃亡以来，他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白天走路，晚上睡桥洞、树林……期间就靠捡垃圾卖钱维持生计。”就这样一路步行，从浙江到福建再到广东，走了近8个月走到广州。
费吴昊介绍，到广州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郏顺不敢用身份证，一直以假名字示人。通过当地黑中介，在多个建筑工地上打零工维持生计。“由于‘黑户’，找不到好工作，干了10多年都没挣到钱。”
2018年，郏顺与女友因情感纠纷起冲突，在酒力的作用下持刀砍伤对方，郏顺被广州警方抓获。“被抓时，我也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看到长兴警察来了，心想瞒不下去了。”郏顺说。
费吴昊3月10日告诉新京报记者，郏顺逃亡的16年间从未与家人取得联系，家人都希望他回来承认错误，并承担责任。因为常年不能见到儿子，郏顺的母亲很想念他。费吴昊在去广州前去了一次郏某家中，他二姐偷偷把费吴昊拉出来问了一句，“他到底是死还是活的？”
3月1日晚，郏顺被费吴昊和他的同事押解回长兴县公安局。
吴朝阳一直在公安局等待，这个自己“期盼”了16年的犯罪嫌疑人即将回来。
看到郏顺的那一刻，吴朝阳对他说，“你终于回来啦。”
长兴县公安局负责宣传的民警介绍，目前，犯罪嫌疑人郏顺已被长兴警方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办理中。
新京报记者 倪兆中 实习生 李彤炜
编辑 周世玲 校对 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