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格拉克的小说,是“内心真实”的丰富呈现
格拉克的写作非常复杂。他一方面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又在不断的写作中打破它带来的桎梏。他小说的表现方式同样是独特的。大段的风景描写与人物内心的变化相互作用,缓慢,甚至熬人,却在这缓慢中渐渐抵达“内心的真实”。
通过词与词之间的张力
营造神秘氛围
王静,
格拉克作品译者
新京报:格拉克非常推崇超现实主义创始人布勒东,并深受其影响。但具体到作品,格拉克的写作与布勒东的区别很大。格拉克的超现实主义有哪些他自己的特点?
王静:格拉克与布勒东之间保持着非常长久的友谊。他很喜欢读超现实主义小说,也有很多超现实主义作家朋友,但并不因此在自己的创作中也使用超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和技巧,格拉克本人在多个场合中都明确表示自己不是一个超现实主义作家。如果一定要说超现实主义对格拉克的影响,可能是超现实主义创作中的意象碰撞。这种碰撞在格拉克的创作中变成词与词之间的张力。这种张力给读者带来震撼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作品在读者那里形成一种神秘的氛围。
新京报:格拉克的小说中,大都有不少对自然风景的描写,营造了诗意的氛围。这些描写在格拉克小说中有着怎样的作用?
王静:格拉克的小说可以说主要以自然风景的描写为主,作者无意讲述一个故事或某一事件,而在于故事或事件发生之前的状态。这种自然风景的描写不是如浪漫主义作家笔下个人情感的抒发,也不是新小说中对物的纯粹的描写;格拉克的描写与小说的叙事融为一体,推动着叙事的展开,如《阿尔戈古堡》中古堡的描写渗透着暴力的血腥,《阴郁的美男子》中沙滩别墅的描写揭示着阿瑯的神秘面纱;《沙岸风云》中的大海与火山的描写展示的是沉寂了三百年的战火;《林中阳台》中的树枝沙沙声都在讲述前方的战争。格拉克在《边读边写》中曾说,所有风景都是一场旅行的相邀。阅读中,读者与人物一起旅行,也许就是格拉克描写的魅力吧。
新京报:阅读格拉克几部作品的一个直观感受是,“边界”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你怎么看?
王静:是的。格拉克承认自己对于“边界”、“边缘”、“临界”等意象有一种特殊的偏好。他设定的小说的地点或者是两个国家的边界处,可以营造神秘的氛围。另外一点是对边界的逾越之忌。边界的设定是为了禁止逾越,但越是禁止的事物越能挑起人的好奇心。格拉克正是利用这一点制造了“悬念”的气氛:《沙岸风云》讲述的是阿尔多如何挑起一场沉睡了三百年的战争,却在战争爆发之前戛然而止;《阴郁的美男子》解密阿瑯为何在暑假后签署死亡协议,小说却在假期结束之时收官。所以,“边界”、“临界”的概念不仅仅存在于小说之中,也是格拉克的写作特色。
真实与虚幻浑然一体
互为驱动
赵松,作家、诗人
新京报:在格拉克的小说中,真实与虚幻似乎难以绝对分开。你如何看待他的这一写作特点?两者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赵松:实际上对格拉克这样的作家来说,所谓的“真实”,就是只有小说才能创造的“真实”,是他用文字所生成的那个世界里所呈现出来的一种足够强度的效果,是一种无可替代、挥之不去的独特体验,是让他所塑造的世界及其所有事物“在那里”,它们存在着,就好像在你读到之前就已然存在了,而在你放下书之后仍然会继续存在下去。而所谓的“虚幻”,其实指的是人物意识流动渗透乃至漫溢在那个世界里的方式,这种方式有时候会悄然消解了梦境、随机想象与即时感觉的界限,以不同于寻常的次序展开,换句话说,就是“真实”的另一面。因此在格拉克笔下,所谓的真实与虚幻原本就是意识在构建生成世界与事物的过程中呈现的不同状态,就像血与肉、呼吸与心跳、思维与神经,是浑然一体无法分割的,服务于整体效果需要的交相呼应、互为驱动的关系。
新京报:格拉克的力求写出人的“内心的真实”,在写作实践中,他是如何去做的?
赵松:格拉克非常清楚,所谓的“内心的真实”,最为紧要的其实并不是人物在想些什么,而是人物的意识在小说世界的生成并呈现的过程中所起到的光一般的作用。人物内心的光照亮了那个属于他的世界,使那个世界里的人与事物及其各种微妙的关系以最为自然而又独特的方式显现。在他具体的写作实践中,那个小长篇《半岛》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在这个几乎没有多少故事情节的小说里所呈现的,我们几乎可以说它的全部内容都是“内心的真实”的异常丰富的呈现。他通过人物视界的极为细微的变化和感觉、意识的貌似漫不经意地流动,把一个等待中的人如何在凝视并重构世界的过程中逐渐打开自己原本封闭凝固的内心世界的过程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个过程中,他把“可见的世界”的展现与不可见的内心世界的展现以互相触发的方式交织在一起,以彼此或明或暗的互动对应关系使得“内心的真实”绽放如同夜色深处不断闪烁明灭的烟花焰火。
新京报:和其他二十世纪作家一样,格拉克也经历了二战,战争带来的影响不可避免。你认为,战争对格拉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包括生活和写作上?
赵松:朱利安·格拉克生于1910年,逝于2007年,活了近一个世纪。他经历的不止是二战,他四岁时一战爆发了,到他八岁时才结束。他还见证了差不多整个二十世纪的其他战争和各种重大历史事件。战争对格拉克的影响,其实正如对他钟爱的司汤达的影响,司汤达亲身经历了拿破仑大军远征俄罗斯从胜利到溃败的整个过程,对其一生的命运、生活状态都产生了异常深远的影响;但从写作上看,这种影响则只能说是发生在极为深幽的思想精神层面,而不是经验的借用转化上。换句话说,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借助直接的经验来进行写作的作家,对他这种作家而言,任何重大的历史事件跟报纸上的一小条法院宣判新闻的价值是一样的,因为他真正关注的是人的内在世界、是发生在头脑里的风暴与精神视界以何种方式生成并存在。或许对他样的智者来说,战争也不过是生活造出来的众多东西里的一种而已,而他曾在晚年这样说过:“生活造出许多东西来。当人们开始渴望少造些东西时,生活给出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豆瓣评论——
《沙岸风云》
这本小说“意识的无指向性”描述俯首皆是,譬喻意象一个紧接一个,看上去又不直接与“主题”粘连,阅读感觉为浓雾笼罩,虚虚实实混混沌沌。——三千贯赏钱
文字技术流派。——穆穆而行
《阴郁的美男子》
对于小说来说,真的太诗了,太容易走神。——春天的复活节兔
细腻绵密的环境描写太容易让人走神了,好累,但是那个漩涡中心的秘密又吸引着我……最后也没讲明白
(无论直接还是隐晦)
。——Siesta
《林中阳台》
一字一句读,想象力不差的话,好像就是体验了VR。——多吃点芝麻
在节奏快的现下生活里,已经很少有人能耐心读完这样一本冗长描写的书,就像在战争中,这个被人遗忘的碉堡以及碉堡里的士兵在战事外围,等待战争而迟迟不抵达只能无所事事着,缓慢宁静的林中生活又处处无奈而焦躁。——恶鸟
《阿尔戈古堡》
暴风雨笼罩了山谷。大自然是活的,同一千年前人类孱弱的遗迹一起,传递一种不存在于情节中的恐怖。情节,并没有情节,不如说一切已经注定,而那蠢蠢欲动的大自然才是主人翁。逻辑,没有逻辑,或者说只有梦的逻辑。我注定在梦中与格拉克相遇,并找到解读他的正确方式,正如欣赏一首诗或一个梦一样。欣赏如海洋般不断变幻的大松林之美。欣赏哲学的嗡鸣。欣赏利剑般暴虐的阳光的潮水。就像读一幅画或一本新浪潮电影。
两位配角在两次象征的死亡后又活了过来。美丽的主角最终迎向了他注定的、真实的死亡。——白乐寒
他们迷失在水中的那一刻,更大的期待是能出现巨型太阳来烤干海水,而绝对不是存在一个什么人来解救他们。这是宏伟悲壮的期待。期待去死。期待去爱。期待活着。期待疯狂绝望。——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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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进;
编辑:董牧孜、榕小崧、走走;
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