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从放牧员到执着的生态管护员 ——记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管护员卓玛加
2018年4月10日,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发布2017年“斯巴鲁生态保护奖”获奖名单,其中有卓玛加的名字。“斯巴鲁生态保护奖”是由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和斯巴鲁汽车(中国)有限公司设立,主要表彰和奖励长期工作在野生动物保护第一线的先进模范人物,评选要经过各地相关部门和各级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推荐,广泛征集社会意见,专家组根据评选规则和表彰办法,在全国范围内评选出80名获奖者进行表彰。卓玛加由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推荐,也是三江源国家公园第一个获此殊荣的生态管护员。
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园区内的曲麻莱县曲麻河流域,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藏羚羊的主要栖息地,这里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成群的藏羚羊每年在此越冬。除藏羚羊外,常年生活在这里的还有青藏高原特有野生动物野牦牛、藏野驴、雪豹,它们也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们无忧无虑地在广袤的草原上安详地繁衍生息,与人类和谐共处。在这和谐的背后,有一群日夜警惕地守护草原生态和野生动物的人们。2016年以来,在草原深处,在藏羚羊的栖息地,不时地能见到一群身着藏袍、佩带红袖标的生态管护员。在他们中间,有一位肩背照相机、怀揣巡护日志的年轻管护员,他叫卓玛加,是曲麻莱县曲麻河乡多秀村的牧民。他生于曲麻莱草原,长于曲麻莱草原,在草原上生活了近30年。三江源国家公园成立前,他是放牧员。三江源国家公园成立后,他和村里人的草场都纳入国家公园重点保护,他和许多牧民从此放下牧鞭,戴上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管护员袖标,用牧人最温暖的爱心,守护着这里一切有生命的精灵,用康巴人最坚韧的肩膀,用草原人最宽阔的胸怀,践行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观,为三江源生态资源安全、野生动物保护默默地做着奉献。
发源于可可西里山脉黑脊山南麓的楚玛尔河是长江源的北源。 “楚玛尔”为藏语,意为“红水河”,又译为曲麻莱河、曲麻河、曲麻曲。因曲麻莱县在楚玛尔河畔建立了曲麻河乡,它用得最多的称呼是“曲麻河”。
楚玛尔河横卧于长江源区北部,流域内形成2100多个大小湖泊和广袤的草原,成为藏羚羊、藏野驴和野牦牛等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分布数量最多的地区。蜿蜒的青藏公路之西为治多县,属于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青藏公路之东为曲麻莱县,属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千上万的藏羚羊在青藏公路以东的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索家—曲麻河保护分区度过秋天、冬天和春天,夏季迁徙到可可西里腹地产仔,待小藏羚羊长到2个多月大时,在风雪来临前回到越冬地。
曲麻莱县曲麻河乡多秀村的大部分区域为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核心区,还有些区域为缓冲区和实验区,属于三个牧业社,总面积达153.5万亩。草原西北部与可可西里相连,青藏铁路和青藏公路从中穿越而过,最西端与著名的风火山口及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五道梁管护站相邻。
对生活在家乡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卓玛加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情。9岁起他就和父亲一起去草原放牧。大草原的万物生灵,熏陶着小卓玛加热爱大自然的情操。记得那时,每天,他跟牛犊赛跑,与旱獭和鼠兔玩捉迷藏,看雄鹰在自己的头顶盘旋。他奇怪于每年秋天,成群的藏羚羊来到草原,伴随自家的羊群和牛群度过寒冷的冬天,当草原开始返青,湖边出现大雁的时候,藏羚羊们又成群结队地离开草原。长大一些后,他常将牲畜丢在草场,独自骑马追寻走向远方的藏羚羊,想知道夏日里藏羚羊究竟走向哪里。藏羚羊离开自家草原的日子里,卓玛加还时常骑马进山寻找其他野生动物。为此,卓玛加的父亲经常责骂他不好好放牧,跑到山里玩耍。但卓玛加依然幻想着有一天能放下牧鞭,和自由奔跑的野生动物为伴。
随着年龄增长,加之购买了电视机,卓玛加逐渐知道了藏羚羊有迁徙的习性。藏羚羊迁徙是世界上最为壮观的有蹄类动物大迁徙之一。每年它们成群结队地离开海拔相对较低,气候环境温暖舒适的越冬地,翻过昆仑山,蹚过冰河,历经千难万险,到他的目光所不能及的可可西里卓乃湖、太阳湖畔集中产崽。他还知道了生活在自家草场上的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和雪豹都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长大后,卓玛加娶妻生子,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2016年,三江源国家公园挂牌成立,国家实行了新的惠民政策,卓玛加被聘为草原生态管护员,每个月既能领到工资,又能看护他的家园。卓玛加成了村里最早放下牧鞭的专职生态管护员。
提起这份在外人看来十分辛苦、工资不高的生态管护员工作时,卓玛加却满是自豪:“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牧民,亲眼见过20世纪90年代盗猎分子为谋取经济利益而疯狂捕杀藏羚羊的事实。藏羚羊越来越少,村民们赖以生活的草原上出现越来越多的黑土滩,我十分心疼。保护好家乡的草原和草原上的野生动植物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最大的梦想。”
生态管护员的工作比放牧要辛苦得多,卓玛加用一位牧民的赤诚之心守望着草原和野生动物。每天他都要骑三四十公里的摩托车去巡护,遇到野牦牛产仔的时候,最远的巡护里程超过50公里。但是巡护岩羊、藏羚羊、藏野驴时,这些动物都在地形复杂险峻的地方出没,摩托车进不去,卓玛加就只能骑着牦牛,一天走20多公里。更加难走的悬崖、沼泽等地只能徒步,有时一天要走上十几公里。完不成巡护任务,晚上只能独自在野外搭个简易帐篷露宿。巡护时,卓玛加一般会查看草畜平衡情况,水源有没有被污染,环境有没有被破坏,有没有人捕鱼,有没有人偷猎,有没有人偷挖药用植物等等。反正草原上的方方面面他都要留心,遇到情况及时汇报。
每年的5月中下旬,怀孕待产的雌藏羚羊和它们尚未成年的雌性后代一并集体迁往可可西里的卓乃湖、太阳湖周边产羔,到8月再带着出生2个多月的小羊羔和尚未成年的藏羚羊回迁,途中很容易发生雌藏羚羊落单或小藏羚羊落伍的事。狼、棕熊、秃鹫等天敌也纷纷赶来,尾随其后,只要有与队伍走失落单的藏羚羊,就会受到天敌的侵害。盗猎分子也是乘藏羚羊集群迁徙的机会偷猎。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在管护员的护送和救护下,这些藏羚羊才能生存下来。
那是2016年5月的一天,卓玛加通过照相机镜头发现一只有孕在身的雌藏羚羊脱离了迁徙的队伍,在原地哀号、转圈,羊群已不见踪影。卓玛加很清楚,孤身且有身孕的雌藏羚羊很容易被狼捕获,就赶着它向藏羚羊群迁徙的方向走去。充满野性的藏羚羊并不像家羊那样好赶,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百来米的距离,一会跑到山坡上,等他爬到山坡上时,藏羚羊又跑到前方的沼泽区,他只能耐心地等着藏羚羊走出沼泽地,再远远地驱赶着追赶羊群。2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藏羚羊群。雌羊兴奋地向羊群跑去,到半路却多次停下脚步,回望着卓玛加。卓玛加也很激动,他不停地挥着手,大声喊着:“泽仁罗佳!”(藏语:长命百岁)直到藏羚羊群走远了,他才怀着满心的喜悦回了家。
每年8月,藏羚羊从可可西里核心区横穿青藏公路,迁徙返回越冬地,300多公里的路途,沿途经常有受伤或落单的小羊羔。这段时间卓玛加总是早早地起床,来不及吃完最后一口糌粑,就骑着摩托车沿藏羚羊迁徙的路线巡护,发现受伤或落单的藏羚羊就送到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待到来年重新放归到迁徙队伍中。由于生存环境极端严酷,藏羚羊繁育生存率仅略高于30%。卓玛加与其他生态管护员用自己的艰辛为藏羚羊迁徙筑起一条爱的通道,使许多濒临死亡的藏羚羊生存了下来。
巡护中除了辛苦,还有难以想象的艰险。2016年夏天的一个夜里,卓玛加在多秀盐湖巡护时不幸陷入沼泽,手机没有信号,只好在那里留宿了一夜。夜幕降临,气温骤降,野狼在寒风中嚎叫,卓玛加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出这片沼泽。他拼尽全力一点一点地爬出沼泽,第二天早上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得知家人和朋友在草原上找了自己一夜,这个坚强的小伙子忍不住流下眼泪。如今,提起这些经历,卓玛加变得更加从容乐观:“我从没有后悔过。”
除了日常巡护外,卓玛加还主动承担草原和野生动物的监测。他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在工作闲暇时,他学记巡护日记,把每次巡护所见所闻都记在记录本上,因观察仔细,记得详细全面,他总结出一套自己的实践经验。乡上组织全乡生态管护员来听他介绍做法和经验,他的经验总结成为全乡生态管护员学习的范本。
没当生态管护员之前,家里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养牛的收入,一年的收入不够家里的开支,放牧之余,卓玛加还要外出去打零工。家里有一个常年患病卧床的老阿妈,可以说,一家7口人的生活重担几乎全压在卓玛加一个人的肩上。
多年来,卓玛加一直向往着能有一架自己的照相机,来记录家乡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和生态变化。由于经济拮据,只能想不敢买。当了生态管护员后,有了固定工资,生活有了保障,他终于用自己多半年的工资加上以往的一点积蓄实现了愿望。卓玛加对新买的照相机爱不释手,经常卧冰爬雪,风餐露宿,边巡护边照相。这样一来,他每年比其他生态管护员多走至少一倍的巡护路程。巡护中看到草场上的藏羚羊、雪豹、棕熊、藏野驴等动物,除了用相机拍照记录之外,还会跟踪它们,沿着它们行走的路线详细观察,了解这些野生动物的活动范围、行走路线,仔细观察它们的习性、走姿、脚印和栖息环境等。经过两年的巡护工作,卓玛加对巡护沿线草场生态变化、野生动物分布状况了如指掌,成了当地的一幅活地图。
因为有了相机的陪伴,每次巡护结束卓玛加总会收获很多珍贵的照片。他把一帧帧照片细心整理成影集,这些照片记录了他巡护路途中所见的草原风光及各种野生动植物。照片中,成群的藏羚羊沿一条线走在雪地上,草原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镜头,格桑花争奇斗艳绽放在草原上……
卓玛加是生态管护员,同时还是生态保护宣传员,一有机会,他就向村民们宣传,从小事做起,不管是日常生活中还是放牧的时候,都不要让白色垃圾污染草场,污染河流和湖泊。
站在自家的草场上,遥望着远方白雪皑皑的玉珠峰,卓玛加说他愿终生与玉珠峰相守相望,与三江源的草原河湖、野生动物相守相伴,让自己的家乡永远是碧水蓝天。(董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