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武功
我是从中国摄影长期忽视人或者是无视人的境地中挣脱出来的。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中国摄影特别是纪实摄影,在很长的历史时期没有把人的主体性摆在真正主体的位置上。这样就很难启示摄影家主动追求内涵深邃的艺术那类似生命的肌体,体验艺术那相应于主体的本质力量,领悟作品那潜在的艺术精神。作为纪实摄影当然不同于一般的艺术摄影。纪实摄影的着眼点首先应该放在历史性的人上,去捕捉“这一个”活生生的绝无仅有的个性生灵,而不是一般人的一般活动。在表现人的过程中,镜头的焦点不仅仅在于人的外在肢体的呈现方式及其关系,更要关注体现其复杂多变的由多种矛盾构成的内心活动的外在表情或姿态。因为人的精神活动并不是单质单项的,纪实摄影不但要表现某一种精神主体,还要力争首肯与表现不同类型的精神主体。
1981年,穿喇叭裤、自带双卡收录机的西安青年在公共场所跳迪斯科,引来人们围观。摄影|胡武功
今天,在后现代、甚至后当代的艺术语境下谈纪实摄影,似乎有失时尚。但是,我想说的是,纪实摄影虽然被西方权威人士认为是他们数十年前走过的老路子,可中国人必须要走一走。一个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还多的国家,处于历史性转变的决定时刻,不能不留下转型的印痕,不能不留下可视的影像文本。我们与世界纪实摄影有异同,但各有其优。例如:国外的纪实摄影大都是“他看”,即发达国家的摄影师进入到第三世界拍摄,拍摄的题材大都是事件及事件中的人性。我们大都是“自看”,拍摄自己民族特殊的日常生活及其生存状态,而且逐渐形成适合本民族的审美情趣。
1979年,西安大众日夜小吃部,从延安来的一家三口来吃饭。摄影|胡武功
几十年来,对纪实摄影我持一种认真的态度,既不戏谑,也不亵渎。我视自己的照片为历史性告别的生活画面,它们可能缺乏艺术创造,但不乏影像的实证。我讨厌人为制造的那些张牙舞爪的所谓视觉冲击力的影像,我认为“润物细无声”是中国摄影文化具备的精神品质,揭示人、人性、人情、人的精神世界是纪实摄影的灵魂。
1985年,在陕西潼关农村集市交易的村民。摄影|胡武功
我可能属于被认为是“有局限、偏执”甚至保守的一类。其实一切都是历史的,任何人都不能超越时间。我认为,艺术家是艺术先行者,只要自觉自我、尊重自我、依照自我逻辑走向极致,就是终生目标。而批评家是寄生在艺术实践的母土上的,作的是另一种自己的学问,虽然常常表现的“事后诸葛亮”,但往往会升华艺术思想,成为哲学的组成部分。艺术家“坚守”,可能会停滞,局限,但见异思迁,追风逐潮则会流于浅浮和哗众取宠。
1993年,陕西陇县,街头一男子和老汉围看一位烫头发的妇女。一个普通农村女人烫头发,都能引起男人异样的眼光。摄影|胡武功
顺便说的是:诞生在150年前瑞典摄影家奥斯卡。古斯塔夫。雷兰德的《人生两条道路》,与今天许多所谓的当代摄影,从理念、手法和展示效果有那些根本的区别呢?看来所谓的新潮、流派、理念,只是一种诱人说法而已。难怪有位美术界的朋友调侃道:艺术是最能忽悠人的!
1985年,陕西西安纺织城家属区,看公共电视的居民。摄影|胡武功
1989年,陕西澄城县,买奖券中奖后抬着奖品的农民。摄影|胡武功
1998年,黄土高坡上的百姓生活。陕西合阳县一个村里的人坐着拖拉机去赶集。摄影|胡武功
责任编辑:马俊岩 SN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