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与成就反比例?金庸笔下的人生定律

日期:10-31
古龙金庸反比例

原标题:出身与成就反比例?金庸笔下的人生定律

按照结构主义的观点,一个童话故事的开端时,主人公总是处在一种“不完美”的状态。金庸小说正体现了这一点——主人公甚至是处在“超级不完美”状态,他们大多出身孤寒,不是父母双亡就是出自单亲家庭,从这个角度说,《金庸全集》简直可以改名为《孤儿传奇十五种》!金庸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之外,还加上了“丧其父母”。

举几个熟悉的例子:

遗腹子郭靖由寡母在蒙古草原上辛苦抚养大,到青年时期,开始和成吉思汗的女儿谈恋爱,可是他却显然和同样出自单亲家庭的黄蓉更有共同语言。在《射雕英雄传》中,关于郭靖童年(乃至出生前)的孤苦有大段的描写,成功塑造了一个苦大仇深、胸怀大志的笨拙青年。郭靖的武功进步主要归功于在江南的奇遇(在江南练成降龙十八掌和在桃花岛学到九阴真经),但他的故事之所以境界开阔,引人入胜,与蒙古的早年经历有极大关联——甚至郭氏形象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小红马和两只白雕,也都是在蒙古获得的。

94版《射雕英雄传》中由张智霖饰演的郭靖

等到郭靖功成名就,他已经为子女创造了一个门第显赫的江湖世家,于是郭芙被悲剧性地描写为一个骄横的富家子弟,而命运的主角照例只能由一个出身孤苦的人物——杨过来承担。杨过的性格、行事等多方面其实和其父杨康有共同之处(和母亲相似点很少),父子俩都有点言语轻薄调笑,为人狡猾机智,甚至都认邪派高手欧阳锋为父(戏剧性的是,杨康为此失败被杀,他孤苦的儿子却一直与欧阳锋情同父子,达成了杨康的夙愿)。但是他父亲,作为一个王子,最后结局是身败名裂,国破家亡;而作为孤儿的杨过,却能够屡有奇遇和艳遇,最后修成正果,不但是人人钦敬的“为国为民”的大侠,而且成为天下五绝之一。

在《倚天屠龙记》里面,张无忌似乎出身显赫,父母是正邪两派的高手,但在天降大任之前,金庸已经先把他二人弄死。然后的故事大家都看到了——张无忌的青少年时代是极其悲惨的:遭受到无数阴谋和野外生存的考验,根据张自己的说法是:“从小给坏人整治到大” 。然而作者告诉我们:若非这些阴谋,张无忌是决不可能成为绝顶高手的——他得到九阳神功是因为朱九龄的阴谋,习得大挪移神功是因为成昆阴谋封闭了地室的石门。这是金庸小说中又一个规则:“反对者”常常变成事实上的“助手”——这个规律也见于诸多主角的故事中,例如鸠摩智多次意图加害于段誉,并阻挠其求婚;结果却使段誉练成六脉神剑、认识王语嫣,并最后在枯井底觅得良缘。

《天龙八部》的几位主人公的身世则更加扑朔迷离:原则上来说,萧峰、段誉、虚竹、慕容复四个主要男主人公都是武林一流高手的后裔(除虚竹外,其他三家还都是显贵人家),但四人却都要等成年之后才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或未死),其中的虚竹和慕容复在长达二三十年的青少年时期都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萧峰则是孤儿而不自知悲惨身世。虚竹和段誉都是一旦知道身世,父母就当天死去了,而萧峰和慕容复则是知道父亲还活着的当天,两人的父亲就皈依佛门,极少与子女来往了。至于书中的其他人物,如木婉清等也都是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慕容复本来也算一个杰出青年,但是不幸,他碰上了金庸书中另一个关键的定律:宝藏和成就归那些不刻意追求它们的人。一心追求复国的慕容复和一心只想复仇的林平之一样,显然违背了该定律。

金庸书中有很多此类例子:比如虚竹成为灵鹫宫主人和逍遥派掌门完全是不情愿的;段誉练成六脉神剑和凌波微步全属偶然;周伯通怕郭靖不肯练《九阴真经》,而故意告诉他是自创的武功秘诀;狄云开始怎么也不肯练神照功;令狐冲不肯练《易筋经》,害得少林方证大师只得通过桃谷六仙骗他去练;想求谢烟客办事而夺玄铁令的人无一夺得,最后归一个不肯求人的“狗杂种”,而石破天练神功也只是好玩和想早回去,其他刻苦钻研的三批高手却没一个练成;杨过刻意想施展“黯然销魂掌”时反而威力全无;张无忌不想入明教却做了明教教主,而为争这个教主之位大起纠纷的各人无一成功。

因此,类似慕容复这样一心追逐的人只能成为一个职业政客,而肯定无法达成意愿——《天龙八部》中其他三个主要男主角都对富贵毫不在意:萧峰根本不想做南院大王,只是为了稳定局势勉为其难;虚竹糊里糊涂做了西夏驸马(他可能是当时在场的人里唯一不想去求亲的);段誉也不想做大理国王,相反想要“遁迹山林”。

尤其离奇的是,即使是性格相似的父子或亲生兄弟,最后获得杰出成就的一般总是早年身世更悲惨的那一个。杨康、杨过父子的例子上面已经谈到,亲兄弟的例子如石中玉、石破天两人,因为早年的境遇极为不同,最后走的道路也判然两途——然而我们看到的是贫苦的乞儿石破天(他一直以为自己名字就叫“狗杂种”)一步步成为武林高手,直至天下第一人,而家世极好的石中玉却成为一个面目可憎的卑鄙之徒。在《书剑恩仇录》中,自幼在回疆长大的陈家洛和他的皇帝哥哥乾隆虽然都不值得同情,但无论如何,对于他们兄弟二人,作者的倾向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金庸在这一点上与古龙有所不同。古龙的书中也有叙述主角悲惨身世的,如《名剑风流》里的俞佩玉、《浣花洗剑录》里的方宝玉、《护花铃》中的南宫平,他们也是早年遭到家族横祸(然而他们仍都出身名门),但刻画不多,只是引子而非重点。更多的情况是主角出身世家,但丝毫不把家财地位放在眼里,宁愿去流浪,著名的如李寻欢、沈浪、王动、林太平等。古龙的书中描写人物流浪的情节甚多,但一般是出现在回想中(如阿飞、孟星魂常回忆少年时代)。但古龙书中更通常的情况是完全不交代主角的早年生活,像楚留香、陆小凤等人,他们家世如何,父母是谁,童年是否悲惨,他全然不作说明,最多谈到他们和那个铁哥们一起光屁股长大(如胡铁花、朱停等),正如他在《楚留香传奇》中交代主角身世时说的:“有关这个问题,是最容易回答的,因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楚留香根本就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这个答案是反传统的。

不过古龙显然对富家子弟更有同情心一点(虽然如李寻欢、王动、沈浪、叶开等往往是破落的世家子弟),他写作中个人倾向也更严重,往往乐于交代主角的朋友(他强调到滥俗的价值观),却极少交代他们的父母家世。

和古龙相比,金庸的价值观看来更保守和传统倾向(甚至显得有点仇富心理),一般总是出身更苦的一个成为叙事的重点。从神话叙事学的角度看,英雄常常缺乏父爱,因为一个非凡的父亲往往成为英雄自主创业的障碍,所以神话/民间传说中的英雄父亲的角色常常是退隐的。他也极少像古龙一样描写武林世家和“富可敌国”(这是古龙动辄使用的词)的人物,和大多数民间故事一样,在他的小说里,最后成功的总是一个起点卑微的苦孩子、穷小子或傻小子、或集三者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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