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95后养老护理员:用青春守护夕阳
午饭时间,王金凤和肖丹为老人们分发午饭。
分好午饭,王金凤给老人们送药。
杨浦区社会福利院的画作。 在今年重阳节的前夕,上海杨浦区社会福利院推出上海首支护老者之歌《守护》。歌曲MV中,出演护理员的演员均为该福利院的90后护理员,MV的故事情节也都来自于护理员们的真实经历。据了解,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189名护理员中,有31名90后护理员,均在一线从事老年人的护理工作。走过最初的不适应和不被信任,他们早已经能淡定处理很多琐碎事务,他们身上自带的青春活力光环更像一道阳光照进了福利院老人们的生活,正如《守护》中所唱的:“让我守护你的时光,用青春陪伴你的夕阳……为黄昏添一抹暖阳”。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周裕妩
不敢告诉家人真实情况
王金凤今年22岁,2015年从江西省民政学校毕业后就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做养老护理员至今,算上实习,她做养老护理员快5年了。“在学校学的是老年服务与管理的专业,所以,我知道毕业后要做老年人护理方面的工作,但当时觉得可能就是陪老人聊聊天、陪他们玩玩打发打发时间,完全没有想到很早就要起床上班,还要处理老人的大小便。”
肖丹是王金凤的同班同学,刚开始工作时的心理落差和不适应同样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的时候每个周末都会去社区照顾老人。实习时跟着带教老师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一些卧床老人,他们中有的可能因为卧床时间太长,肢体有些僵硬、蜷缩,当时的场景对自己有比较大的心理冲击。”
据了解,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目前住了700多名老人,平均年龄达88岁,其中失能失智老人的比例超过三分之二,处理大小便、帮老人换纸尿裤、擦洗身体等是很多一线养老护理员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王金凤至今还印象深刻,刚刚工作没多久,有一次半夜查房,发现一位爷爷呆呆地坐在床上,原来他拉了大便在纸尿裤上,又把裤子给脱了下来,于是,床上、地上到处都是大便,“刚开始可能心理上会有点抵触,但当你看到爷爷弄成这样,还是会帮助他去洗干净,也不去想尴不尴尬了。”
不过,王金凤至今没有告诉父母她工作中的许多细节,“我只是和他们讲主要就是打扫卫生,陪奶奶们聊聊天,只是讲实习的时候处理过大小便,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弄了,以及帮异性老人处理纸尿裤……不告诉他们的原因只是怕他们担心。”
王金凤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排行老大,家里还有个弟弟,但在家里,爷爷奶奶并没有要她做很多家务,“洗碗洗衣都不怎么洗的,现在每天帮爷爷奶奶们洗脚的时候我也会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奶奶前几年患肺癌去世了,我从来没有帮她洗过脚,现在想帮也帮不了了”,说到这,王金凤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走过不信任已互相接受
除了这些,让王金凤和肖丹最初难以适应的还有不被信任。比如刚开始的时候,老人们可能看她们很年轻,没有护理经验,就会说“你们做不好的,还是叫阿姨来吧”。“有一次,我负责的区域有位奶奶写了一个东西叫我送给另外一个奶奶,结果我有事耽误送晚了,奶奶就很生气,很严厉地批评了我,还说要找我们组长,”委屈得王金凤直掉眼泪。
肖丹也有类似的遭遇,“有的时候老人想不起自己的东西放在哪了,他们就会问我,虽然不会直接问是不是我拿了,但我会帮他们一起找。比如有一次一个衣架就是找不到了,那我只能自己买一个还给她了。”
刚开始,遇到一些脾气不好的老人,王金凤和肖丹也会忍不住朝老人回应几句,“有时候手头上正在忙,她要你立马给她干什么事,我说我弄好就来,她们就会在旁边一直催啊催,我可能就会说话也比较冲了,毕竟在家爸爸妈妈也不这么说我的,然后她们就又会去和领导投诉了”,王金凤说。肖丹接着说:“还有一些老人心智已经不是很清醒,有时你什么都没做他也冲你吼,刚开始就有点接受不了,会和他们发生口角上的冲突,现在基本上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时间一久,王金凤和肖丹也越来越懂得怎么和老人相处,“有时你在干活,她没看到就以为你没做,和她解释了也不听,那我就给她再做一遍好了”,王金凤笑道:“你怎么对待他们,时间久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我们还是能体会到的,比如有个爷爷已经90岁了,有一点痴呆,想说的话不太能表达出来,但他会用手势,会拍拍你的肩膀,或者给你敬一个礼。爷爷奶奶们现在也信任我们了,还会表扬说‘小姑娘做得很不错!’”
杨浦区社会福利院院长乔毅皓说她在查房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老人们对四五十岁阿姨的包容度会差一些,会挑毛病,但对于这些90后护理员,当我们说她们哪里没做好要怎样怎样的时候,他们大多都会说不要不要,包容度明显不一样,也许在老人们的眼里,她们就像孙辈一样,更愿意接纳她们。”
同时照顾近30位老人
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目前的189名护理员中,虽然主力骨干仍然是60后和70后,但90后护理员也有31名,这在上海的养老机构中并不多见,这源于杨浦区社会福利院和江西民政学校以及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的合作,这两个学校的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的学生在毕业后可直接来杨浦区社会福利院实习和工作。
当时和王金凤、肖丹一起来杨浦区社会福利院的同学有20多个,而在过去的几年里,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现在留下的只有6名同学,“有的已经离开了这个行业,有的则跳去了别的养老机构,我也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但适应了、习惯了之后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累也好脏也好,已经都能很淡定地面对,这是一份挺想继续的工作”,王金凤如是说。
王金凤目前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需要同时照顾近30位老人,工作的时间是一天白班,一天夜班,然后休息一天。白班从早上6点到傍晚6点,照顾爷爷奶奶们起床、分发早饭、送药,下午照顾他们洗澡洗脚,帮助老人整理房间等。她负责的这个区域的老人大多是可以生活自理的,除了一位90岁的爷爷和两位80多岁的奶奶。其中一位奶奶已经没有吞咽能力,饮食全靠通过鼻饲管注射营养液维持,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帮她翻翻身、换纸尿裤,帮她洗擦身体等,“从我接手起,这位奶奶就已经是这样了,不过由于护理的好,虽然卧床已经好几年,奶奶的身体还是比较好的”,说起这点,王金凤很是自信。
乔毅皓告诉记者,福利院专护区那些生活已经不太能自理的老人主要还是由年长一些的护理员在护理,王金凤和肖丹等90后护理员们主要负责照顾一些自理能力相对强一些的老人,护理任务主要是以日常生活照顾、及时响应和心理慰藉为主。
通过专业赢得社会的尊重
如何留住这些90后护理员?乔毅皓开玩笑道:“靠情靠爱靠关心”,为此乔毅皓没少花心思,“他们如果想学,我们倾囊相授,也鼓励他们多参加一些技术操作技能比赛,因为管理岗位毕竟有限,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管理人员,比如教他们要学会观察,全卧床的男性老人和女性老人的照顾方法可能不一样,肢体僵硬的老人和蜷缩老人的照顾方法也不一样,包括他们的皮肤为什么会红,为什么有的人会红有的人不会,鼓励他们慢慢去积累这些经验,甚至鼓励他们往行业协会的期刊去投稿;还会让他们参与到老人使用辅具的改进上,比如老人的围兜,这都是很重要的,但毕竟他们还是比较年轻,主动想的比较少一点,所以得想办法去引导他们。”
不过,乔毅皓也坦言,收入是导致护理员流动较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外面的机构只是比我们多几百,也许还不会被动摇,但如果多更多的话,确实也就无能为力了,所以我们也说,如果有一天想离开,我们也会欢送,最起码可以把福利院为老服务的这种精神带出去。”
王金凤也坦言,前不久有同学喊她出去,外面机构给的收入会比现在高出一截,但她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想法。当记者问她,会一直在这个行业做下去吗?王金凤流露出了些许犹豫:“这个行业还是有发展前景的,也许我会一直在这个行业干,不过可能已经离开福利院去别的养老机构了。”
乔毅皓也坚信,养老护理行业在未来一定会越来越被社会所认识。已经在杨浦区社会福利院工作12年的她直言,至少在老人家属眼里,对养老护理员的认识没有什么变化,在他们眼里,养老护理员就是保姆,“但实际上,养老护理员更像一个预防老人疾病的护理师、疾病发生后帮助老人的康复师,在心理上,老人也会依赖长期照料他们的护理员”,乔毅皓说,只有养老护理团队专业性不断提高,护理员才能赢得越来越多家属的尊重,所以,也要不遗余力地宣传,让社会知道护理员在做什么。
在推出上海首支护老者之歌之前,杨浦区社会福利院去年还拍了微电影《深夜杨福院》,当时拍这个微电影也是因为在和家属的接触中发现他们对护理员的工作不甚了解,“微电影也好,MV歌曲也好,我们都不希望是苦情的,毕竟每行都有每行的不易,也不会试图通过这首歌曲、这部电影就颠覆大家对这个行业的认知,只是希望能传递平凡、点滴、温暖和责任,希望所有的社会舆论能客观评价我们的护理员”,乔毅皓如是说。